“快走……”
白色的衣裙沾染血色，支离破碎的少女对着面前之人轻声呼唤，但少年的脸上，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他颤颤巍巍地朝她伸出了手，然后一个更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后阳光便照射进了他的世界。
“向铭同学，向铭同学！”
熟悉的声线将向铭唤醒，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从座位上站起来，大声答了一句到。
那人站在讲台上，用严厉的眼神审视了一下台下的人，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下，道：
“我看你睡得这么香，这道题想必对你来说必是手拿把掐，上来，把解题思路和答案写在黑板上。”
向铭看了一眼黑板上的仿佛天书一样的数学题，心里直呼完蛋。
但他还是略微做了一点垂死挣扎，比如用他毕生的气力瞪黑板。
“看不清楚就上讲台上来。”
中年男教师不急不慢地说道，以向铭对他的脾气的了解，一般像他这么说的时候，那必然是没有扯皮的余地了。
“我不会做。”
向铭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
“不会做？”
中年教师沉吟了一声，随后将目光投向向铭的同桌。
“那班长你会吗？”
一个高挑的身影闻声从向铭的身旁站起。
“我可以试试看。”
向铭回头看了一她一眼，栗色高马尾，婴儿肥，脸蛋还特干净，美少女这个词或许就是为了她而生的吧。
但现在他对她却只有一脸的幽怨之色。
少女还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示意他给自己让位。
向铭的座位在在靠窗且靠走道的一排，而少女的座位在里面，所以他得退到走道对方才能上讲台。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向铭一点也不想动。
向铭一边想着一边退出座位的时候，讲台上那道声音又漫不经心地响起。
“向铭你就别回去了，给我到门外竖着。”
向铭闻声身体一僵，有些残念的看了讲台一眼，便往教室外走去，途中还不忘在心里默念道：
可恶的周扒皮。
周扒皮，周老师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瞪了一眼向铭，不过后者走得有点快，他只看见半个背影在门口。
他眉头皱起，准备开口再给向铭再上点强度。
但少女好听的声线拉回了他的思绪。
“写好了，周老师。”
周老师转过头往黑板看去，刚刚还比较干净的黑板此时已经写满了答案，粗略地看过计算过程和答案后这位中年教师点了点头。
“之前做过相关的题吗？”
然后他看向少女问道。
“课余稍微了解过解法……”
“不错，你下去吧。苏同学的这道题的解法很不错，大家可以稍微记一下，然后我这里还有一个另外的解法可能更适合其他第一次接触这类题的同学……”
向铭站在走廊外，正午的太阳光就撒在他的脚边，尽管没有碰到他但周围燥热的空气却无时无刻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就是夏天，他最讨厌的季节。
本来教室里是开着空调的，但好死不死他被周扒皮赶了出来。
一想到自己就要在走廊站到下课，向铭的心情就变得非常烦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静自然凉，那心不静怎么办？
热死吗？
向铭闭上眼睛，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同桌，那个有点婴儿肥的单马尾美少女。
她叫苏晓雪，他们班的班长兼校花，很好相处的一女生。但一想到这个他就特来气，自己被周扒皮赶出来很大责任就在她身上。
但很快向铭的想法就稍微改变了，毕竟怪一个没把自己从睡梦中叫起来的同桌确实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虽然他还是很想当面指责她就是了。
向铭叹了口气，然后接着在周扒皮的没什么波澜的授课声和校内的蝉鸣中煎熬。
时间总是漫长的，特别是在一个人受苦的时候。
向铭这个时候忽然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那个少女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他也没深想，毕竟梦这种东西会出现什么都不足为奇，一个满身是血东一块西一块的白裙少女出现在他的梦里也很正常。
向铭愣了一下，他低下身子，莫名开始犯恶心干呕起来。
隔了好久他才直起身子，自言自语地说道：
“我刚才在想些什么东西？好奇怪。”
下课铃如约而至，向铭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从后门进入教室。
周老师这个时候还没走，他看了一眼向铭，兴许是出于同情吧，他没再逮着他不放，而是接着说道：
“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节数学课了，后面期末考试过后就要放暑假了，记得布置考室还有把无用的书籍搬回家或者放到走廊上去，我们办公室也还有点位置可以放书。还有记得别在暑假私自下河洗澡，其他的我也没别的要说的了，下课吧。”
周扒皮还是他们的班主任，向铭坐回座位上，像条死鱼一样瘫在书桌上。
“你没事吧？”
一旁的少女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你觉得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向铭扯着眼珠子看着少女，幽怨的语气让配上他的惨状让人有些想发笑。
但我们的班长大人可不是性格恶劣的少女，她明显知道向铭想要什么，于是满是歉意地道：
“不好意思啦，我稍微也有点走神了刚才，所以没及时叫醒你。”
比起苏晓雪真挚的道歉，向铭明显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他想都没想便开口说道：
“班长上课也会开小差吗？有点难以相信。”
苏晓雪也不觉得尴尬，大方地解释道：
“稍微被某件事物吸引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已经被周老师盯上了。”
说到最后她又向向铭道了一个歉。
要是这样向铭还不原谅班长大人的话，那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向铭叹了口气，故作勉强地接受了她的道歉。
“下次请你吃雪糕。”
少女又冲他甜甜地笑了笑，随后抓起书包在班上其他女生的招呼下离开了教室。
向铭看着她的栗色马尾甩着消失在门口，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少年在教室里歇息，他将头放在课桌上，耳边传来几个还未离去同学的声音：
“听说了吗？上周跳下去的那个，昨天晚上有人在他的教室看见了他的影子了。”
“我的朋友也看见了，就在放学后，他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桌子上坐着，但他一开灯却什么也没看见。”
“好吓人，不过都出种事了居然还不放假，这勾巴学校……”
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向铭也没太在意他们话里的内容，毕竟他也……
向铭抬起头，看了眼讲台上的挂钟，思绪又活跃了起来。
说起来，周扒皮的课后，正好是中午放学的时候。
这个点得去——
“oi小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干饭。”
向铭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力度不大不小却给正在思索的他吓了一激灵。
但看清来人之后，他顺势反拍了回去愤闷道：
“下次能不能别突然出现在我后面拍我，刘青。”
被叫做刘青的高大青年笑呵呵地搂着向铭的脖子，一边把他往外拉一边说道：
“今天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被周扒皮给请出去了？”
向铭任由着他拉着走，撇了撇嘴，这就是坏事传千里吗？我这才刚下课，就被班级在楼上的刘青给知道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刘青解释道：
“我上节课上厕所的时候看见你竖在外边，到底怎么了？你不是那周扒皮的宝么？”
“我怎么知道，不说了，今天要不要我们出去吃面。”
刘青瞟了向铭一眼，随即便表示都听他的。
“但你要请客，我们前几天说好的。”
“有那种事情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向铭挣脱开壮硕少年的手臂，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和刘青是从小到大的住在一起邻居，也就是所谓的发小。
托了这层关系刘青才得以在刚升入高中后成为向铭的第一条人际关系。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向铭这家伙简直孤僻得可怕。
刘青看着向铭的背影，不过今天貌似好了许多？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还是去上次那家面馆吗？”
他追上前去出声询问道。
谁曾想他刚到向铭背后，对方便一下停在原地，差点让他给撞上。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钱好像忘教室了。”
向铭的话让刘青忍俊不禁，正准备打趣他一番时，少年只余下一个火急火燎的背影。
“这家伙，毛毛躁躁的。”
向铭自然是听不见刘青的话。
不然他高低得怼他两句。
而后在不知是命运的牵引，还是单纯的意外。
向铭在楼梯的拐角处，撞上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半张脸被头发遮住的少女。
她吃痛地坐在地上，身旁到处是散落的书本。
向铭作为始作俑者喝自然是什么事也没有，不过当他看见地上坐着的少女，便知道是自己闯了祸。
“你没事吧？同学，不好意思，刚才没太注意看路，没撞疼你吧？”
他弯下腰想要将对方扶起，透过那层的头发，他能脑补出对方阴沉的脸色。
但向铭的手刚接触到少女的那一刻，对方竟忽然拍开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大到有些不合身的衣袖都随着她的手滑了下去。
向铭这时愣住了，倒不是因为少女的反应，而是那一闪而过的手腕，密密麻麻的，全是刚结疤的伤口。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来。”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向铭的目光，一边自然的将手放到身后，一边扶着墙站了起来。
向铭也没闲着，将地上的书捡起来还给了她，在此期间他又一次道歉道：
“很抱歉撞到你了，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和班级吗？我会补偿你的。”
少女接过书，盯着他看了一会后，说道：“你是向铭？”
“你认识我？”
少女摇了摇头，目光随即从他的身上移开。
“不认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向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一股没由来的空虚感充斥全身。
但很快他便摇摇头，心想说不定是刘青的同学，等会吃饭的时候再问问他吧。
向铭回到座位拿上自己的钱，正准备离开时他忽有所感地往班长的课桌上看了一眼。
很整洁，很干净，还放了一个白色的玩偶，真可爱呢。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他回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教室，以及那张无物的课桌，疑惑地道：
“我眼花了？”
少年摇了摇头，随后离开了教室。
不过稍刻，一只白色的玩偶从课桌里跳了出来，它黑豆般的眼睛注视着向铭离开的方向，一个声音从它的身体里发出：
“居然可以看见我……”
清河二中校门口，一家人满为患的面馆里向铭和刘青总算是等到一张没人的桌子。
“今天人好多。”
刘青对着向铭吐槽道，当然他也没想到平时没几个人的面馆今天会如此爆满。
“不过也是，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学校破天荒给住校生也开了门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再去食堂赤石了。”
向铭对刘青的话深表赞同，也不是说食堂很难吃，人嘛总是会想换换口味的。
“没位置了吗？”
这时向铭看见一个身穿黑色正装的男人走进面馆，在人声鼎沸的背景里，两人一下便对上了眼神。
而他们坐的小桌恰好还有一个位置是空着的。
“同学，可以一起拼个桌吗？”
男人一个箭步来到二人面前，一边商量一边自顾自地把屁股放到了空位上。
这不是完全没得商量吗？
“可以的，大叔。”
刘青倒是洒脱，反正位置空着也是空着，没有这个男人来坐也会有其他客人，至少他还客客气气的不是吗？
“大叔？”
还算年轻的男人脸色一僵，他指着自己的脸对着刘青问道：
“我看上去很显老吗？”
刘青疑惑地看了看他，然后看了看向铭，道：
“难道不是大叔吗？”
向铭有点想笑，男人的模样明显还算年轻，大抵比他们大不了几岁。
只能说刘青损人的功夫还是一如既往的高。
“是个鬼啊，我才二十三岁，也才比你们大了几岁而已。”
男人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旋即看向向铭说道：
“同学，你看上去有点眼熟，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额，没有吧。”
向铭懵懵的，男人又看了看刘青，忽然亲和地笑了笑，道：
“你们二中的吧？我以前也在这里上过学，也算是你们的学长来着。”
男人很熟练地打开了话匣子，熟络地和二人交谈起来，从课任老师聊到学校现状了，聊的不亦乐乎。
甚至说这位老学长竟然还是那位周扒皮的学生。
一说到周扒皮几人就聊的更火热了，有句话说得好，被压迫过的人们总是会自发的成为同伴，无论何时何地。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碗面下肚，也到了向铭两人回学校的时候了。
“李学长今日一见相见恨晚呐，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男人姓李名斯，和历史上某个有名的智将同名，可据他本人所说，这个名字可是让他的高中生活受尽苦头。
只是向铭觉得他的语气里明显还是怀恋居多的，这么一看的确很有大叔感。
李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向铭，随后对着刘青道：
“学弟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加个绿泡泡吧。”
互相又聊了几句后，向铭和刘青离开了面馆，看方向是学校门口。
“苦命的高中牲。”
李斯默默地想道，他站起来准备去结账时，口袋里忽然发出的振动声让他眼神一凝。
男人掏出电话，拨动了接通键。
“喂，是我。我已经到这边了，嗯嗯嗯。”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掏钱结了账。
走出面馆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清河二中里的高层教学楼看去。
然后他的瞳孔微缩，一时间竟忘了听电话里的内容。
“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一个浑厚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男人罕见的苦笑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事情似乎变得麻烦起来了。她也介入了。”
午间休息过后回学校的学生很多，基本这个时候就是教学楼下人最多的时候，一般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推着挤着去到教室，是为了比谁快吗？并不是，只是任务如此罢了。
就像游戏里的NPC，到教室等待老师上课就是学生的任务。
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例外的。
就比如，掉落在向铭眼前的女生，鲜血四散，四分五裂，爆浆的那种。
“上面好像还有人。”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向铭才堪堪抬起头看向天楼。
他此时就像一个想要拼命抓住些什么东西的溺水者，抬头看向上面的那个人。
那天的太阳很刺眼，但向铭却看得很清楚，那个人他是何其熟悉。
“班长？”
沙哑到仿佛另一个人的声音从向铭的喉咙里发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