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什么都记不得的话,该用什么去勾勒出一个陌生人的所有呢?
苏晓雪感受着身后之人的体温,迷茫和踌躇却是接连找了上来。
她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从过去的记忆中提炼出曾与他相处过的片段,然后借着记忆中她的反应,像拼图一样将他拼凑出来。
可是,她最后失败了。
被强行抹除存在的人,是无法用逻辑推理的方式完整拼凑出来的。
这就和本就不完整的拼图一样,无论苏晓雪如何利用现有的材料,她都永远无法拼出一张完整的图形。
所以,光凭她的记忆是绝对做不到那种事情的。
除非。
苏晓雪忽然间瞪大了眼睛,这一次,那份不属于她的温热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然后她只觉耳垂处一阵湿热的风吹过,向铭的声音竟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除非,奇迹发生。”
她将苏晓雪的后半段话补全,接着不等后者有所反应,那根联系着二人的金线便在她的牵动下,于这时绽放出无比耀眼的光芒。
然后,在片光芒中,苏晓雪那湛蓝色瞳孔之中,缓缓升起了一圈金色。
会客厅中,与记忆世界同样的异样也在发生。
看着苏晓雪身上正在发生的变化,坐在墙柜上的两只小熊彻底坐不住了。
尤其是小约,当那位少女的眼中缓缓升起那熟悉的光圈时,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喂喂,那个少女到底在做什么?这种规模的异懂,可不像是一颗种子能引发的啊。”
小克已经开始慌了,它求助似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小约:
“别愣着,快想想办法,要是让这股气息扩张下去,明天,不,今晚,清河市就会沦为那帮东西的战场!”
它的顾虑确实不是没有道理,有关争夺“奇迹”的争斗自古以来都一直存在,且每一次的争斗最终都会演变为一次持续时间超长的残酷战争。
小克曾经有幸见识过一次那样的战争,惨烈和残酷几乎是它对那场战争的所有评价,对它这样的存在是如此,那么对于人来说就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地狱了。
小约自然明白小克在担心什么,但是它觉得这些担心或许有点多余了。
它想也不想地直接道:
“冷静点,不会有事的,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人吗?我猜,应该是向铭体内的‘奇迹’和苏晓雪产生了某种共鸣,导致未来的她,也就是阳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故而将目光投到了我们这里,才出现了现在的情况。”
小克愣了一下,随后它更是疑惑地道: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她在未来,往我们这里看?但你不是说她被封印了吗?”
小约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
“在未来她的确是被封印了,但你要知道,阳持有着‘奇迹’的时间长达95年,而在此期间,每个时段的她都拥有注视自我过去的能力。”
它看向还沐浴在金光中的两人,接着说道:
“所以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而且就算真的到了开花结果的地步,那么该担心的也不是我们,而是那群被‘奇迹’所吸引过来的倒霉蛋。”
“要知道,若干年后终结怪谈们的传说,就是阳啊。”
小克听完它的话也冷静了下来。
两人的情况也正如小约所言逐渐稳定了下来,那金色的光芒正渐渐内敛,连带苏晓雪眼中的光圈一起黯淡下去。
记忆世界中,在向铭的牵引下,苏晓雪也完成了独属于她的拼图。
只见两人的交叠的手在前面画下最后一笔,一个栗发蓝瞳的少年郎就这么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他的五官长得和苏晓雪很像,眉眼间常带着温和的笑意,光是看上一眼就能知道他的人缘绝对好到爆炸,是一个温柔爱笑的少年。
看着少年熟悉而又陌生的样子,苏晓雪颤抖着喊出了他的名字:
“苏晓明。”
记忆的世界在这一句轻唤过后破碎。
回归到真实的世界,苏晓雪仍旧记得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低下头,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握在手心。
这次轮到苏晓雪握紧了向铭的手。
向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回应着她,这种时候怎么说都要让她稍微静一静才好。
会客厅的沉默持续了不知多久过后,苏晓雪才缓缓抬起头,道:
“谢谢。”
她的嗓音带着些哽咽,泛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向铭,即使她在竭力控制,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一点反应也不会有呢?
苏晓雪是很冷静,也很成熟,可就算是成年人也避免不了自我怀疑,而一直孤独前进的她,就更不涌说了。
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曾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在臆想,臆想自己有个哥哥。
即使每一次她都用逻辑的推理验证了那个人并非她色臆想,可长时间的毫无进展还是在让这份自我怀疑日益增长。
长此以往,苏晓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内部正在一点一点地腐烂。
要是再那样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精神崩溃的。
所以。
“真的很谢谢你。”
她再一次重复道,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那被众人所遗忘之人,她的哥哥,苏晓明。
“你不必这样,这都是我该做的。”
向铭读过她的记忆,她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空虚,于是她又道:
“这一路来,很辛苦吧。”
苏晓雪抿了抿嘴,泪水还未干涸,却是笑了起来:
“嗯,超级累的,为了找到那个笨蛋兄长,我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那个家伙,就连不在了也要给我添麻烦。”
明明是责怪的话语,但她的语气却是异常温柔呢。
向铭一边想到一边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苏晓雪没由来地愣了一下,随后她便听向铭继续说道:
“苏小姐委托到这里,就算是结束了,至于报酬。”
她甜甜地一笑:
“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收到了最好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