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的脸上闪过片刻的惊愕，她看着小约，缓缓开口道：
“你们果然和它存在着某种联系。”
“联系吗？”小熊没有否认对方的说法，而是陷入了沉思。
向铭眸光闪动，意欲开口，可想了想，她还是想将交谈权交到小约手上。
毕竟它……
“如果你是说那位‘绝望’的魔女的话，我的确与它有些渊源。”
小约十分坦然地说道。
这倒是让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对方多少会遮掩一下。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她收回目光，神情放松地笑着用手指钩绕耳边的发丝。
这是可以正常交谈的意思吗？
向铭不觉在心底想到，不过对方貌似打从一开始就没对她和小约设防。
“你们是来接这里的孩子们回去的吧？”
她望着前面的窗户，对向铭问道。
“对。”向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外面是无数座校园组成的建筑群，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俯瞰它们。
“顺便，我还想了解一下‘绝望’对你做了什么。”
界看了她一眼，只是道：
“我为来到这里的每个孩子建造一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学校，一所无忧无虑的乌托邦，他们是这样称呼这里的。”
青发少女追忆起最初的开始，那是她作为一个存在诞生的起始。
“在那之前，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河二中的开始流传起一则没有根源的传言，在午夜十二点来到这里，跨过原本不存在的第十三层阶梯，就能前往不被任何人知晓的，美好的乌托邦。”
她笑了一声：
“现在回想起来，这的确像是被学业压垮的孩子们的最纯真的幻想。虽然不切实际，但世界却回应了他们，而我也就此诞生。”
“但最初的我只是一道虚无的身影，在零星的传言中游荡，就像一个幽灵一样，存在但却无法接触。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什么十三层阶梯，什么乌托邦都是假的，他们传播，但他们从不相信。”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以一个幽灵的身份一直飘荡下去，可是某一天，转机出现了。”
界停顿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也随着她的意念而发生了变化。
月色自窗外照拂，楼道也不再破败，两人的身前还出现了一位浑身湿漉漉的少女，她穿着清河二中的校服，低着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地板。
向铭见此有点惊讶，这一幕显然是领域的作用，虽然与她印象中的领域有所不同，但也差不多是一个雏形了。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眼前的少女开口了，她用着嘶哑的声线对面前的楼梯说道：
“他们往我的课桌上涂鸦，在我的书上写满了污言秽语，今天他们还在我上厕所的时候给我泼了一桶水。”
水滴从她的衣服上滴落在地上，滴滴答答，一声苦笑也从她的嘴边漏出：
“然后没有一个人帮我呢，同学们是他们的帮凶，老师嫌我麻烦，父母也只关心我的成绩好不好。”
“这算是我没有站出来帮张同学的报应吗？”
一股凄凉之意从少女的身上缓缓散发，她小声抽泣了起来：
“可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倒霉的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不是不该替他出头啊？”
界那时就站在少女的身前，她想伸手给对方一个拥抱的，可虚幻的身躯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对方甚至不知道，有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股无力感席卷了界的全身。
“我已经受够这里了，所以如果乌托邦真的存在的话，请将我接走吧。不然……”
少女没有再说下去，但彼时只有五楼的教学楼，再往上走会去到哪里，就连此刻观看这段回忆的向铭都一清二楚。
但界不知道，她只知道眼前这个可怜的孩子，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深不见底的深渊。
她是应运孩子们的期望而诞生的存在，所以，看着少女的模样她又怎能没有丝毫的触动。
“人类会用拥抱来安慰彼此，这是我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学到的，最好的事物。那个时候，我是无比地想要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界的声音在向铭耳边响起，眼前，那名少女也踏上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去。
她每走一步，便会有一个虚影在她的前面试图拥抱她。
可每一次，这道虚影都未能真正触及她，眼看着少女就要越过那道界限。
“奇迹发生了。”
在楼梯的尽头，在那最后的第十二层阶梯处，少女错愕地站在原地。
她还低着头，看着脚下那一层多出阶梯，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比之更让少女震惊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意正在缓慢地包裹她的全身。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被什么人拥抱一样。
“我在经历了无数的失败后，终于成功地拥抱了这个孩子。”
界抱着那个少女，她眼中流露出的慈爱是那般真切。
最后，这段记忆在少女忽然爆发地哭声中落下了帷幕。
“我从那之后，便开始和这些孩子有了更深切的联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用人类的话来说，我这种情况应该是被叫做‘降临’吧。”
周围的环境又恢复如初，界开玩笑似地对向铭说道。
向铭却是正色道：
“对，但你貌似是因为那名少女一人的缘故才实现了降临，这倒是十分少见。”
“对吧对吧，我也搞不清楚当时是怎么回事呢，突然就能抱到她了，简直就和做梦一样的说。”
“也许是你本就差那临门一脚了，也说不定。”
“也许吧。”
界抱住自己的小腿，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她原本微微笑着，忽地她的脸色不知为何沉了下来。
“自从‘降临’以后，我就一直寻找着那些被伤透了心的孩子们，将他们接进这里。直到十年前，一个自称魔女的家伙找上了我。”
青发少女的眼神变得无比阴沉，她继续道：
“它将名为‘绝望’的种子强行播种在我的体内，让我变成了孕育‘绝望’的温床，这方世界也因我的变故而变得越发诡异起来，孩子们的乌托邦，也在我的影响下，变成了炼狱。”
“这里，险些彻底成为‘绝望’的孕育室，不过幸好我还留有一点意识尚未被其污染。但我的力量终究有限，面对‘绝望’对孩子们的侵害我根本束手无策。”
“于是我便向外寻求帮助，终于在又过了一年之后，我通过梦的方式，联系到了一位名叫苏晓明的少年。”
向铭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看见界的神色又柔和了不少，尤其是在提到苏晓明这个名字的时候。
“他和他的朋友真的很勇敢，也很厉害。他们只用了两年的时间就穿过近百个异化的乌托邦来到了我的面前，还将我的体内的那颗种子给彻底镇压了。”
“尽管，那镇压的方法是如此的，不尽人意。”
界轻叹了一声，那溢于言表的悲伤现与向铭眼中。
她知道对方何故叹息，那镇压‘绝望’的方法是有着代价的。
对的，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苏晓明一行人与界融合，帮助其镇压尚未成长起来的‘绝望’，如此他们自然也将彻底失去和现世的联系。
这便是，那个不尽人意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