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楼道间，界对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向铭问道。
后者偏过头，迎着金黄的夕阳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让我动作快一点呢。”
向铭笑道：
“我开玩笑的。”
她把手背在后面，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在界的面前踱起步来。
“我知道界小姐想说什么，驱散‘绝望’的确不是件易事，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
界的感官很敏锐，她既然能感受到向铭和苏晓雪之间的联系，自然也能窥见，对方那并不稳定的气息。
所以，她才会对向铭问出这样的问题。
即便是见过一次的陌生人也能对其释放出这般善意。
界小姐还真是有点温柔过头了。
向铭停了下来，脸上没有半点阴霾地道：
“不过，要是因为一点困难就轻易放弃，连任何尝试都不做的话，可是一点也不符合我的行事风格。”
“而且我可是继承了‘奇迹’名号的魔法少女。”
少女自信且明媚地笑着，落在界的青色瞳孔里，不稍也令她一时失了神。
少女肩上的小约则是莫名用染上了笑意的声音在她的面前脑海里说道：
“向铭如今也能这般宣言自己的身份了，呵呵。”
向铭没有理会它的暗中调笑，当然不排除她已经在小本本上给它记上了一笔。
要知道，她可不是一般的记仇。
听完向铭的话，界张了张嘴，半晌才感叹似地道：
“奇迹的魔法少女吗？我明白了。”
她也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在你出发之前，我还是想问你一句‘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只是单纯地想满足一下我这多出来的好奇心。”
好奇心？
向铭想了想，语气如常地道：
“如果你是问为什么要帮你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我和‘绝望’本来就有点账要清算一下，至于另一个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吗？”
“苏晓明？”
“嗯，他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人的亲人，这下总归是是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吧？”
界笑了笑，她沉默着为向铭让开了路。
通向黑暗的十三层阶梯就在她的身后。
“往上走，你就能去到这里的最深处，我们就是在那里镇压了它。”
向铭抬头望去，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不知通向何方，但凡是个人看了都会心里犯怵。
可少女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她只是冲界点了点头，便要踏上楼梯，往上走去。
但她才刚迈出一步，界的声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算上你，从我面前走过的人已经有十人了。”
她神色复杂地看来，越过少女，落在许多个让她印象深刻的地方：
“他们在和我达成协议后，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让一个人去到‘绝望’那里，每一次，在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我都会最后问他们一个问题，每一个都是如此。”
“什么问题？”
向铭停在了原地，也有些好奇地回过头。
“你怕死吗？”
“怕。”
界瞳孔微微一缩，少女也在这时给出了新的话语：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说出相反的答案，但现在，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回家呢。”
“这样啊。”
青色的少女没再说话，她有些黯然地低着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直到向铭的身影没入黑暗，消失在楼道间后，她才喃喃道：
“你们也是一样的吧，明明理由相同，但答案却是和她完全不一样。”
界的声音落入虚空，不知去向何方，也无人给予回应。
就像是一潭死水般，沉寂，孤独。
而她则最终会在这样的世界，一直坠落，直到消亡的那天。
就在界独自伤神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楼下响了起来。
随之一并响起的还有友人熟悉的呼唤声：
“界！”
她侧着身子往下看去，只见苏晓明带着那位和他十分相似的少女急匆匆地跑了上来。
他这是？
界想起来了，刚刚她再和向铭交谈过后，便暂时停止了和他的融合。
是察觉到她这边的变化了吗？
“嗯？”
苏晓明看见界，脸上的焦急之色不知为何忽然一变，一本正经地向她问道：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你是否在这里看见一个长相奇怪的家伙？我找他有急事。”
“长相奇怪的家伙？”
青色的少女微咪起眼睛，目露精光地看着面前的友人。
“对，一个比非洲黑人还黑的，差不多和你一样高的人。”
苏晓明补充道，全然没察觉到对方古怪的目光。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一副样子。”
界挑眉笑道。
苏晓明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也立刻反应过来用手指着眼前的少女大叫道：
“你是界？！”
他的反应很浮夸，浮夸到他身后的栗发少女率先一步按耐不住，一把将他给推开挤上前来。
“你就是我哥说的那个界？你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比你稍微矮一点黑发少女，她肩膀上坐着个有点丑的白色小熊玩偶，眼睛很大，然后就是比一般的女孩要可爱很多……请问你有见过她吗？”
少女的湛蓝色眼睛里闪烁着慌张的幽光，不，那是比慌张更甚的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界细细打量着对方，有着和苏晓明一样的曈色和发色，以及某种相同的“特殊”之处。
“苏晓雪，你是叫这个名字吧？请不要慌张，你描述的那位，我是有见过的。”
“她在哪里？”
少女这下直接上手捉住了界的肩膀，力道倒是不小，这孩子。
联想到自己先前的猜想，界心底忽地升起一点玩心。
“她……”
可她的话才刚刚冒出一个字来，那撮随心而生的玩味就被少女眼底那一抹破碎之意给当场搅碎了。
“界小姐，拜托你快告诉我，她到哪里去了？”
苏晓雪的声线在发颤，她从未这么害怕过，哪怕是在失去了苏晓明的记忆那天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听不到她的心跳声了。”
她嘴里说着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只余三人的楼道间，寸寸断裂的金色虚线在她的视线里飘动。
那是名为“未知”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