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白色光缓缓在白泉的身边升起，它暂时隔绝了外部的严冬。
瘫倒在地的少女微微睁开自己的半只眼睛，她看见白色的小熊漂浮在她眼前，还未开口，便听见对方那无机质抱怨？又或者说是陈述：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如果你不和我签订契约，总有一天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兴许是周围不再寒冷的缘故，白泉那被冻坏了的喉头，此刻也能断断续续地发出些声音来：
“是吗……或许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结局……也说不定呢。”
白色小熊顿了一下，它接着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它回过头看了眼白光所覆盖的另一处凸起，语气依旧：
“不过貌似你现在也就只剩下和我签订契约这一条路了，但我可事先说好，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成为魔法少女，顶多也就只有自保的力量。带着这个小姑娘离开这里，是你最好的选择。”
“别想着去找那个家伙，你没有任何胜算。”
小熊话音落下，半晌，白泉才嘴唇翁动，面向它挤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
“你知道……我不会逃的……”
“那我宁愿亲眼看着你和她冻死在这里。”
它的态度也异常坚定。
对于它来说，和谁签订契约这件事，远小于长久的可持续性的契约。
所以，白泉明白它是不会把机会浪费在一个毅然决然走向死路的人身上的。
她想到这里时，不禁暗笑了一声。
什么时候，她也变成了这样？变得如此冷静，变得如此不害怕死亡？
是在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被压成肉泥的时候吗？还是在独自存活下来的那个清晨？
白泉已经记不起来了，从进入灵异部到现在，她到底经历了多少生死存亡的时刻，就像安玉曾经和她说过的那样：
对于那些回不来的人来说，她是幸运的，而运气总有一天是要被耗尽的。
所以今天就是她好运到头的一天吗？
白泉的嘴角费力地扯了扯。
小熊也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我其实想要逃走的……”
风雪在白色光芒的边框划出涟漪。
自称为泉的少女一边挣扎从地上爬起，一边喃喃自语道：
“那一天，安玉为我安排了迎新……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就可以不用再看见有人在眼前死掉了。”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她大腿以下的部位早就失去了知觉，所以她只能就这么往前艰难的爬去，爬过这不过数米的距离。
接着她开始刨开身下的厚雪，将雪下的李乐乐挖了出来，她的声音也跟着在这之后颤抖起来。
“但是……我最后失败了呢。”
看着那张白里带红的脸蛋，她轻轻地将乐乐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白色小熊也在这时看见了白泉那张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你知道吗？乐乐她很怕冷，她背着我的时候
自己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但就是这样的她，哪怕到了最后也没有想过要抛下我。”
她看着白色小熊，眼底带着对方尚未理解的光芒。
以至于它理解后都当场愣了许久。
“约克。”
白泉呼唤着它的名字，在这白色的末日般的景色下，她的笑容是如此让人难忘。
“你说过，作为契约的交换，我可以向你许一个愿望。”
“现在，我想我知道我该许什么愿了。”
她低下头，用极其不舍的眼神注视着李乐乐。
“我希望，你能将对我的执念转移到这孩子的身上，让她代替我成为你口中的魔法少女，最后如果可以的的话，你能将我从她的记忆中抹除吗？”
“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绝对会花很长的时间赖责备自己，我不想看见她这样，我不想她变成我这样。”
白色小熊看了她一眼，语气罕见地有了起伏：
“你这算是两个愿望了吧？”
接着它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我可以答应你，前提是用她的愿望作为代价。另外还有一件事，你不怕死吗？”
死。
她当然怕死，她有家人有朋友，可是。
“比起死亡，我更害怕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你可真是个滥好人。”
小熊毫无波澜地评价道，话语间，一道由复杂花纹构成的光环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脚下。
冥冥之中，白泉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正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接着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就是，它所说的成为魔法少女的契约。
“契约已成，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魔法少女了，至于名号。”
小熊看着被柔和白光所包裹的少女，缓缓开口道：
“你要是还能活着回来见我，再与我讨要也不迟。”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从身上分出一丝柔和的光附着在依然昏迷不醒的李乐乐身上。
眼看她的脸色好了许多，她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再见，乐乐。”
被光芒掩盖的少女，对李乐乐最后说道。
也不知是否是命运使然，地上的少女这时竟朦胧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但她所能看见的也只有白泉那看不真切的面容。
以及对方义无反顾走向风雪中的背影。
简直就和英雄一样呢。
于是，在最后的最后，因为憧憬而彼此连接的因，如今也同样成为了两人再次连接的果。
尽管，这颗果实的味道是如此的苦涩。
向铭瘪了瘪嘴，此刻的她也终于回想起来，当初小约口中那个轻描淡写的约定是什么了。
故事的最后，成为了魔法少女的白泉，成功地击败了雪怪，拯救了许多人，而代价也不过仅仅只是她一人罢了。
“她真的很让我感到意外。”
向铭侧过头，肩上是小约熟悉的身影，它接着追忆道，为故事的结局补充完了最后一块拼图：
“本来，被雪怪本质侵染的她就算成为了魔法少女，几乎一点神算也没有，更别说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但是，她还是做到了，用堪称奇迹的方式，临场将她的本质开发到了极致，最后才取得了那样的成果。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在之后对乐乐的态度如此激进，哪怕借助怪谈的力量也想要她变强。”
小约叹了口气：
“但现在看来，那时的我还是太过心急了，无论是在履行她的约定也好，还是寻找她的下落也好，我做了太多的蠢事。”
向铭欲言又止，看来，刚刚不光是她进入到了乐乐的记忆之中。
“小约，没关系的，至少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有补救的措施不是吗？”
“向铭……”
她深呼了一口气，身边几道蓄势待发的蓝色光圈忽然缓缓浮现而出。
“煽情的话，之后再说如何？这里可算不上安全的公共场合。”
向铭看向前方，一道模糊的人影就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