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场大雪之后,你们就退出了灵异部?并且还自愿将自己的记忆交给了下面那位怪谈,保管?”
清河市市第一医院内的特殊病房内,洁白的床单下,一具算不上健康的躯壳躺在床上。
她抬起混浊的眼珠,看向提问的那个男人,回答道:
“记忆?那种东西,如果不在离开前将其舍弃,我想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称自己为一个正常人吧?”
“但你还是选择了保留记忆,哪怕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男人拿着手机点了几下,随后目光与面前的少女交汇:
“而且不可否认的是,你们当初的所作所为确实拯救了这座城市,你们是英雄。”
“英雄?”少女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像裂开了一条缝一样露出了笑容。
不过却是极其癫狂的笑容。
“你说我们是英雄?不不不。”
她不断摇着头,不停地用“不”字做着否定,那此起彼伏笑声仿佛是她在否定自己的灵魂般。
男人在一旁皱眉看着,直到对方停下笑声。
“李教授,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相反。”
病房内,他的瞳孔微微一缩,眼中少女如同死灰的表情连同她的话一起在他的心底狠狠刻下了一刀:
“我只是一个杀死了英雄的罪人,仅此而已。”
……
向铭进入诡域后几分钟。
按照指引,苏晓雪手握血色匕首在前面的空间轻轻地划了一刀。
随着视线同空间一起扭曲,一道不知通向何处的裂缝出现了空气中。
“就是这个吗?她去的地方。”
苏晓雪看了眼那道裂缝,接着便不假思索地迈了进去。
她的身影从裂缝处消失后,那道裂缝先是在原地停留了一会,然后才缓缓缩小消失。
暗处,目睹了这一切的李乐乐不自觉吞了一口唾沫。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部长手里拿着的东西,不会是那个吧?!
清河二中七大怪谈其一的那把血刃,她记得它不是……
李乐乐的脸色忽地惨白一片,她退回暗处,顺着白色的墙壁瘫坐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面露痛苦之色。
为什么,一回忆起有关它的事情,就会莫名地心悸,就好像这是某种禁忌一般。
李乐乐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久久地她陷入了沉寂,只有那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低垂着看向地板。
又隔了一会,她的眼睛才恢复了焦距,刚刚痛苦的表情也跟着焕然一新。
好像,她又变回了平常的那个她。
那个活泼,开朗的李乐乐。
对的,就是这样。
也只有这样的她,才最适合成为魔法少女。
毕竟,如果连自己都失去了希望的话,又怎么能够自称为代表希望的魔法少女呢?
“你说对吧?安玉。”
雪地里,没了刚起时肆虐的雪暴。
白色的世界,明明是如此千篇一律,可身处其中的苏晓雪还是认出了这是何处。
不,应该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才对。
站在蓬松的雪地上,她深呼了一口气,继而将目光投向雪原中心处,那彼此相依的两名少女。
那一抹鲜红之色,苏晓雪感到无比的熟悉,低下头,却见手中血刃所绽放的颜色,和那红色别无二致。
“安玉学姐……”
她轻声呼唤着下面的其中一人,声音怀念且确信:
“那个时候,拿走了血刃的果然是你吗?”
而那位被她称作安玉的少女,此刻早已没了平日的沉稳。
她看着怀中的另一位少女,那位被她视作最可靠的同伴,对方的半身已然被覆盖了上了一层冰晶。
然而,偏偏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还是保持着浅笑,说着安慰的话语:
“好啦,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明明不是约定好了吗?不会再哭了。”
于是,安玉的表情比哭还要难看,她抿紧嘴唇,几乎是用尽了气力才没有让泪水打转。
“真是的。”
少女露出了苦恼的神情:
“你这样,我会为难的。”
“那就不要死!”
安玉用嘶哑的声音打断了她,恳求道:
“我求你了,好吗?”
可尽管如此,从少女口中说出的却依旧还是拒绝之词:
“不可以。”
冰晶覆盖了她的半张脸,却无法将那张脸上的强硬之色掩埋。
“如果不在这里解决掉我的话,我们可就会前功尽弃了不是吗?”
“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没用的。”
少女平静的声线像是一柄重锤击碎了安玉接下来所有的措辞。
记忆中她过去从没有放弃过什么,能让她如此平静地接受,那么也就说明了一件事情。
“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安玉不死心地问道,她握住血刃的手此刻正不停地颤抖着。
“或许有的吧,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对方每说一句话,嘴边便有零碎的红色冰渣落出。
那半身的冰晶还在不断地侵蚀着她的身体,而没人知道,待冰晶彻底占据她的全部后,会孕育出怎样的怪物。
所以,她不能赌。
名为白泉的少女用仅剩的那一只可以动的手,握住了安玉持刀的手。
冰冷的触感一经感受,后者便下意识地想要脱离。
可她始终是凡人之躯,哪里比得过白泉这非人的力量。
所以,那柄血色的刀刃,首次在两人的操纵下,来到两人中间对准了她的心口。
“为了我,也为了大家……动手,好吗?”
“不行,我不要。”
安玉不断摇着头,她看着那双眼睛,那双总是会在关键时候和自己对视的眼睛。
她头一次如此恐惧这样的对视。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泉的眼睛很好看,灵动的光时常在她眼底闪过,为每一个困境想出不一样的题解。
这一次自然也例外。
“你爱我吗?”
安玉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应该说,在那把刀借由自己之手扎进了白泉的心口之时,她才终于拿回来了身体的掌控权。
“不不不……”
一条手臂无力地垂下,安玉的声音在白泉的耳边渐行渐远。
迷离间,她不禁在心中感叹,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吗?
慢慢的,一点一点失去对外界的感知,这样的话也不会感到冷了呢。
太好了。
白泉看着视线里化作泪人的安玉,嘴唇翁动,在临别之前最后说了一句话:
“我也是一样。”
然后,她的身体便与这场持续许久的凛冬一起变作冰晶破碎成的粉屑消失在了安玉的面前。
往后,便只有她一人在雪原中待到冰雪消融,待到其他人找到她。
不巧的是,苏晓雪就是当时第一个找到安玉的人。
她至今记得自己那位可靠学姐的脸上是怎样一副破碎的神情。
就和现在她所看见的安玉一模一样。
“学姐……”
苏晓雪站在安玉的面前,手中紧握住的血色匕首正散发着强烈的光,那是名为贪婪的光。
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而现在这个时间显然并非是原本的她赶到的时候。
只见安玉仿佛生锈了的身子动了动,她的目光穿过苏晓雪的身体,落到另一边被她扔远的血色匕首上。
匕首上黯淡的红光让她哑然失笑道,懊悔地声音贯穿时空,让苏晓雪的瞳孔为之一震:
“血刃会贯穿所爱之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