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货两讫
几个沉甸甸的铜板被塞进她手里
传话的男人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没说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磷音独自站在原地，瓦料场空旷的夜风吹拂着她汗湿沾满灰尘和血渍的衣袖
手里紧紧攥着一长贯铜版沉甸甸的，带来踏实感
钱拿到了
但代价是……
她微微动了动，全身的骨头仿佛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右边的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隙，火辣辣地疼，视野受限，看东西都带着模糊的血色
额头，颧骨或许多处破裂，血渍混合着灰尘，黏糊糊地糊在脸上
身上的旧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沾满了泥土和暗红色的污迹
每呼吸一次，肋骨都传来刺骨的疼痛，不知道是骨裂还是严重的挫伤。
狼狈
凄惨
像一条被痛打后的落水狗
磷音缓缓抬起手臂，用还算干净的袖口内侧，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右眼周围的血污和分泌物，试图获得更清晰一点的视野。
不小心碰到了脸上的伤口，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眉头死死拧在一起
“嘶”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差点跪倒在地。
不知道是扭伤了，还是也被打到了。
她咬紧牙关，啐骂出一声
“该死！”
不是对别人，是对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体
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疼痛变得如此难以忍受？
曾经的磷音受伤是家常便饭，断骨裂筋也并非没有过，她都能面无表情地承受下来，仿佛那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可如今，这些钝痛却让她难以忍受，甚至生出了一丝……软弱？
很痛，痛得想蜷缩起来，痛得想让这具不听话的身体彻底停止运作
还不够
还不能停下来
这点钱，距离那把刀，距离能让幸绪过上稍微好一点的日子，还差得太远
码头的工作不能丢，虽然工钱微薄，还被克扣，但至少稳定
晚上的零工也要继续找，烤鳗鱼也好，瓦料场这种私斗也罢，只要给钱，只要她还能动，就得去
…不能怕痛…
只要还能动，就不能停下来
拖着那条钻心疼痛的腿，经过的时间仿佛一个世纪终于挪到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
右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血色
她停在门口，没有立刻拉门，而是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将脸上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压下去，至少不能让里面的小家伙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再次稍微整理了下自己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才轻轻推开了门。
门发出吱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幸绪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而是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小小的肩膀微微耸动。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磷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完了
幸绪那张可爱的小脸上，此刻满是未干的泪痕。
金色的眼瞳因为泪水的浸润，在夜晚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刺眼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站在门口一身伤痕和污秽的磷音，小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了
磷音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还有一种……被看穿狼狈的难堪。
她挪开视线，生硬地开口
“…没睡？”
幸绪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泪流得更凶了，开始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别哭…”
她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幸绪的眼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