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绪的抽泣声越来越大,变成了清晰的呜咽
他看着她肿起的右眼,额角和颧骨上凝固的血迹,破烂衣物下可能隐藏的更多伤痕,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难过而剧烈颤抖起来
“妈妈……”
他终于哭出了声,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和绝望
“你的脸……你的衣服……血……”
磷音试图迈步走过去,脚踝传来的剧痛让她猛地一个趔趄,不得不伸手扶住门框才稳住身体
这个动作牵扯到了肋骨的伤,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瞬间冒出更多冷汗
看到她连站都站不稳,幸绪的哭声骤然拔高,成了嚎啕
“为什么……妈妈!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什么啊?!”
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锯着磷音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
她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嗡嗡作响
她不想听,她累,她痛,她只想安静地躺下好好休息
“别哭了!”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和不耐
“我没事!”
“骗人!”
幸绪哭喊着,从草席上爬起来,冲到磷音面前,小手想要去碰触她脸上的伤,又不敢,只能无助地悬在半空
“你流了这么多血!你走路都走不稳!你到底去干什么了?!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啊?!”
“你懂什么!”
磷音猛地挥开他悬空的手
这句话是吼出来的,语气大概是因为被戳到痛处的而变的尖锐。
“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她看着幸绪被吓住的脸,看着他蓄满泪水写满受伤和不可置信的金色眼睛,心里掠过一丝悔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暴躁。
他懂什么?他只知道叫她妈妈,只知道依赖她,他怎么会懂……
“我才不是小孩子!”
出乎意料地,幸绪没有像往常那样被她吓退,反而仰起头,用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顶了回来,那双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那妈妈你呢?!你就很成熟吗?!”
磷音愣住了
她看着幸绪眼中那种混合着伤心,愤怒和……或许还有一丝失望的情绪。
“首先!”
磷音打断他,声音冰冷,试图用强调来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防线
“我不是你妈妈!”
这句话她说过了无数遍,但每一次都苍白无力
“其次”
她偏过头,避开幸绪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冷静
“我的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那些沉甸甸的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东西
千羽家的名号,家督的责任,覆灭的家族,流亡的耻辱,还有对未来的茫然和必须前行的执念……
这些,他怎么可能会明白?
他只是一个……一个需要她负责的孩子而已
“有什么不明白的!”
幸绪却不依不饶,他上前一步,小手紧紧抓住磷音的衣角
“不就是钱吗?!我可以少吃一点!我可以住更破的地方!我不要新衣服!我不要那把刀了!”
他哭喊着,语无伦次,却精准地命中了磷音的心
“我不要你这样子回来!我不要!”
他用力摇晃着她的衣角
“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要好好的!”
磷音对物质有需求吗?
不
至少磷音可以接受风餐露宿,哪怕是被人看不起磷音或许也能做到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样子
但现在她是千羽磷音!
是千羽家的家督!
她承担着重振千羽家的责任!
一个未来要成为一国之主的人,怎么能让幸绪过着那样窘迫的生活?
她怎么能连一把像样的刀都无法给他?她怎么能……承认自己如此无能?
委屈、愤怒、不甘和极度疲惫的情绪,像火山熔岩般在她胸腔里翻涌,冲撞,寻找着出口。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在发烫,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