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音没有回答守诚
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只早已停止挣扎的成年土蜘蛛
巨大的母蜘蛛伏尸在地，复眼中的光芒已然熄灭，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刀伤，甲壳破碎，血液和泥泞混在一起
在它僵硬的腹部下方，那几只仅有拳头大小的幼崽似乎意识到母亲的离去，发出细微的无助的嘶嘶声，紧紧依偎在母亲冰冷的躯体旁，瑟瑟发抖
磷音蹲下身，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轻缓的碰了碰母蜘蛛冰冷坚硬的节肢
赤瞳中没有任何波动，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却以她为中心弥漫开来
她终于抬起头，看向守诚，声音因为脱力和疼痛而有些沙哑
“看他不爽”
还是这个简单直接蛮横的理由
这一次守诚和小夜都从她平静的语气和那双沉寂的赤瞳中看出了
那不仅仅是一时意气，而是触及她内心准则的愤怒
守诚沉默了一下，他环顾四周
地上法介者的尸体，被虐杀的土蜘蛛母亲，无助的幼崽，磷音身上的伤，以及那个来历不明言辞闪烁的紫发少女……
线索在他脑中飞快组合。他基本可以推断出大致经过
这名法介者在此虐杀妖怪，磷音出面阻止，爆发冲突，最终演变成生死相搏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这名法介者的行径确实令人不齿，死有余辜
但磷音当着他的面斩杀一名法介者，这件事本身性质严重，后续处理会很麻烦
“即便他行为不端，也该由法介者的规矩……”
守诚试图解释，但话说到一半，却看到磷音缓缓站起身，赤瞳直直地看向他，那眼神让他后面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磷音看着守诚，看着这个她刚刚承认的老大
她想起了守诚之前对待妖怪的态度，是谨慎是将其视为需要处理或防范的异常
她也想起了人类通常对妖怪的看法
全都是害人的怪物，或是可以随意斩杀换取赏金的猎物，是牲畜
她低头，又看了看那只为了保护孩子而死的土蜘蛛母亲
一个问题，在她心中浮现。
在磷音看来，这只土蜘蛛，和人类为了保护幼崽而牺牲的母亲，有什么区别吗？
没有，磷音认为是没有的
那么，那个法介者虐杀这只无辜的只是在保护自己孩子的土蜘蛛，和他虐杀一个人类母亲，在性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吗？
磷音认为也没有
既然如此……
磷音的赤瞳重新聚焦在守诚身上，她向前走了一步，无视了手腕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质疑
“在你眼里……”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土蜘蛛尸体，又落回守诚脸上。
“虐杀妖怪…难道…和…和杀害牲畜……无异吗？”
守诚一怔，没想到磷音会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磷音没有等待他的回答，或者说，她并不需要他此刻的回答
她只是继续看着守诚，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已久、或许从她被千羽家收养开始就隐隐存在，却从未如此清晰表达过的最核心的问题
“那么……”
“在你眼里……”
“我，是什么？”
“是人？”
“还是……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