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明祈愣住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疼不疼？”
她指着自己的伤口重复道
“疼吗？”
明祈看着她指着自己伤口，一脸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无视而产生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而转为了一丝同情
这大小姐……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疼啊，当然疼了”
“哪有人被打成这样还不疼的？”
她静静的听着，理解一个陌生的概念
轻轻触摸了下额角的伤口，眼睛也向上望去，好像这样就能看见自己的额头似的
过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重新抱紧了自己的薙刀，低低的说了一句
“哦”
然后，她便不再说话，又变回了那尊安静破碎的精致人偶
明祈看着她又变回那副隔绝外界的样子，心里那点同情里，莫名又混进了一丝不甘
这白发女孩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
他就这么走了，好像有点……没劲？
明祈在她旁边不远处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陪着她一起发呆
只不过他的发呆是装出来的，眼角的余光总忍不住往旁边瞟
林间的风轻轻拂过，吹动她银白的发丝，阳光透过叶隙在她带着伤痕的脸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明祈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没这些伤，她该有多好看啊……就算有这些伤，好像……也挺特别的
他赶紧晃晃脑袋，把这有点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子里只有风声和鸟鸣
明祈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找点别的话题，比如问问她为什么杵把刀在这里？
或者她从哪儿来的……
就在他抓耳挠腮之际，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紧紧抱着薙刀的手臂那姿势，那是带着一种的依赖的姿势。
让明祈心理激起一阵别样的保护欲
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我娘要是看到我搞成你这样，肯定得一边骂我，一边抹眼泪”
她空洞的赤瞳微微动了一下，视线第一次真正的疑问，落在了明祈脸上
“……眼泪？”
“是啊”
“我上次发烧昏过去，醒的时候就看到我娘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水痕，那就是哭过了。她说……是吓的，也是心疼的”
“心疼……”
她低声重复
“为什么……会流眼泪？”
“因为在意啊！”明祈说得理所当然
“因为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受伤了，难受了，自己心里也会跟着不舒服，就好像……好像那伤也在自己身上一样！”
他试图用最直白的方式解释这种情感共鸣
“……在乎的人？”
她重复着这个词
明祈见她终于有了点反应，精神一振赶紧点头
“是啊”
“你家里人看到你这样，肯定也……”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了
她没有回答他关于家里人的问题
思绪飘回了千羽家那个开满樱花的庭院，想起了千羽夫人用桧扇半掩着朱唇，垂眸看她时，那双总是带着暖意的眼睛
夫人会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动作很温柔…会让心跳不那么自然的跳动…
那大概就是在乎
夫人、宗政老爷，甚至那个总是嬉皮笑脸捉弄她、却又会在别人说她坏话时第一个跳出来的岚……他们大概都是在在乎她的
可是……
她能模糊的知道他们在乎她
但她无法真正体会到那种被称为被在乎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体会不到呢？
她看着明祈脸上那种理所当然的为在乎的人受伤而难过的表情
陌生的窒息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不是感觉不到痛，而是感觉不到将痛与情感连接起来的那根弦
如今，这份因无法理解在乎而生的困惑，也同样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它只是沉甸甸地压在那里，让她觉得心里很难受，一种无处着力的难受
想要去抓住那份模糊的温暖，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这种认知与感受之间的断裂，这种渴望理解却始终隔着一层的无力感，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酷刑，折磨着她贫瘠的情感世界
她无法用言语描述这种痛苦，甚至无法清晰地意识到这就是痛苦的一种，只是本能的觉得……很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