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额头青筋跳了跳，认命般上了马车。
“咕噜咕噜……”
颠簸的破旧车厢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前行，每一次震动都让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风沙不断刮过，吹得他脸颊生疼，但远不及内心的憋屈和愤怒来得难熬，身后车厢里那个罪魁祸首，此刻大概正悠闲地享受着自己这个“仆人”的伺候。
沉默了许久，凯尔终于忍不住，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干涩：“奥斯顿……你到底是怎么惹上这种麻烦的？”
他没有指名道姓是哪个麻烦，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变成一个女人，还被【黑曜石之手】的人追杀，这绝非寻常诅咒。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莉莉丝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刮过玻璃：“怎么？‘勇者’大人是对我的私事感兴趣了？还是说，看到我这副样子，你心里很得意？”
得意？或许有一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被拖下水的愤怒和对未来的忧虑。
“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存在能把你变成这样。”凯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了解诅咒的来源，或许对找到解除的方法有帮助……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哼，少假惺惺了。”莉莉丝冷笑，“不过是某个不知死活的老巫婆，嫉妒我的才华与地位，用了点卑鄙的手段罢了。等我恢复……我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恼怒，但对于具体过程却含糊其辞，显然不愿多谈其中的细节，尤其是可能涉及自身过错的部分。
又是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典型的奥斯顿风格，凯尔不再追问，知道也问不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这个混蛋皇子，就算落到这步田地，那该死的傲慢也不会少半分。
他只希望这个所谓的“老巫婆”下手别那么狠，千万不要是个永久性的诅咒。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石子的嘎吱声和马匹粗重的呼吸声。
凯尔默默忍受着，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前方的道路上。
经历过刚刚那场不算愉快的插曲后，他现在只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轮廓清晰的建筑群，空气中也隐约传来不同于荒野的喧嚣气息。
到了，自由城邦联盟的核心——银月城。
与边境小镇的萧索截然不同，银月城是一派繁华喧嚣的景象。
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奇装异服的各色人种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咸湿、香料的奇异芬芳以及某种炼金药剂特有的刺鼻味道。
高耸的尖塔与圆顶建筑鳞次栉比，其间点缀着闪烁着魔法光辉的招牌和悬浮在半空的炼金广告牌。
“啧，一股铜臭味和劣质魔法药剂混合的怪味。”
车厢里传来莉莉丝毫不掩饰的嫌弃声，“凯尔，找个地方停车，然后去找个像样点的地方住下。本…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露宿街头。”
凯尔将马车赶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巷口，勒停了马，那三个地痞识趣地跳下车，低眉顺眼地等着吩咐。
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像样的地方？就他们现在这副尊容，外加一辆快散架的破马车，能找到个不漏雨的马厩过夜就不错了。
他下了车，活动了一下因长时间驾车而僵硬的四肢。
莉莉丝随后也掀开车帘，被凯尔搀扶着下来。
她打量着四周，眉头紧锁：“就这里？连个像样的旅店招牌都看不到，你怎么办事的？”
“银月城物价高昂，我们……”凯尔刚想解释他们囊中羞涩的现状。
“钱的问题需要我教你吗？”莉莉丝打断他，语气带着奥斯顿式的傲慢，“你是帝国勇者，凯尔·艾灵顿。这个名头，在银月城应该值不少钱吧？去，找个最好的旅馆住下。”
凯尔：“……”
我可去你的帝国勇者！老子现在是你免费的保镖加钱包，还最好的旅馆？卖了这身破盔甲都不够付一晚房费！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合理要求’。我们没有足够的资金支付‘最好’旅馆的费用。”
莉莉丝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谁说要用我们‘现在’的钱了？你去冒险者公会或者佣兵中心，用你的大名接几个任务不就有钱了。难道堂堂帝国勇者，连赚点小钱的能力都没有？”
凯尔再次沉默。他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脸，却仿佛看到了奥斯顿那张写满了“快来打我呀，你又打不到”的欠揍表情。
契约的力量在胸口隐隐发烫，提醒着他无法拒绝。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莉莉丝的提议确实是目前最快解决经济问题的“合理”方法。
“我去打听冒险者公会的位置。”凯尔硬邦邦地说道，转身就要走。
“等等！”莉莉丝叫住他，“你一个人去，把我丢在这里？万一刚才那伙黑曜石之手的人追上来怎么办？契约规定，你要保护我的安全。”
凯尔脚步一顿，额角青筋跳了跳。
带着她去？去冒险者公会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让别人看到堂堂帝国勇者像个仆人一样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他凯尔·艾灵顿的脸还要不要了？
“这里人多眼杂，相对安全。我去去就回。”凯尔试图挣扎。
“不行！”
莉莉丝态度坚决，“要么一起去，要么你就在这里保护我，让那三个废物去打听。”她指了指缩在一旁的刀疤脸三人组。
凯尔看了一眼那三个一脸“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就是路过”表情的地痞。
让他们去打听？估计天黑之前能找到公会大门就算成功。
权衡利弊之下，凯尔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至少，他亲自去还能快点搞定。
于是，银月城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一位身着帝国制式轻甲、气质凛然的金发骑士，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
他腰间的长剑和胸前的骑士徽章昭示着他不凡的身份，引来周围不少冒险者和佣兵好奇或敬畏的目光。
而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位银发紫眸的绝色少女。
少女穿着略显破旧但干净的裙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弱和依赖，紧紧跟在骑士身后，仿佛生怕跟丢了一般。
“快看，那不是海因贝格帝国的骑士吗？看徽章，等级还不低！”
“他身后的那个女孩是谁？好漂亮！是他的雇主？还是……”
“帝国骑士跑到自由城邦来接任务？稀奇。”
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凯尔面沉如水，只想快点办完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莉莉丝却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尤其是享受这种由凯尔带来的“关注度”，她甚至故意放慢脚步，让凯尔不得不停下来等她，引来更多目光。
奥斯顿你个混蛋！
等契约解除，我一定把你打包送去沙海苏丹国给沙虫当零食！一定！
走到任务发布板前，凯尔快速浏览着上面的羊皮卷，他需要一个报酬足够高、耗时又不能太长的任务。
莉莉丝凑了过来，纤细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张：“这个，【紧急委托：护送炼金大师瓦伦丁的实验助手前往城外‘低语森林’采集月光苔藓】，报酬五百金币，就它了。”
凯尔皱眉：“低语森林？那里靠近位面裂隙带，夜晚魔物活动频繁，很危险。”
“危险才有高报酬，不是吗？”莉莉丝歪头，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而且，有你这位‘帝国勇者’在，难道还怕区区几只魔物？”
我怕的是你这个麻烦精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他看着委托详情，护送任务本身不难，但目标地点确实有些敏感。不过五百金币的报酬确实诱人，足够他们在银月城安顿下来，并支撑一段时间的开销了。
“好吧。”凯尔伸手，准备撕下那张委托。
“等等，”莉莉丝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接这个任务，但不是为了钱。”
凯尔动作一滞，看向她。
“炼金大师瓦伦丁……”
莉莉丝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他是自由城邦联盟的首席炼金术士，据说在诅咒学和古代魔法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接近他的助手，或许能找到关于我身上这个该死诅咒的线索，甚至……解除的方法。”
凯尔心中一动。
解除诅咒？这正是他目前最迫切希望发生的事情，如果能通过这个任务搭上瓦伦丁这条线……
奥斯顿这家伙，虽然性格恶劣到极点，但脑子确实转得快。利用接任务的机会，一石二鸟，既解决了钱的问题，又找到了接触关键人物的途径。
“你的命运感知看到的？”凯尔问。
莉莉丝撇撇嘴：“那破能力只能看到一堆没用的未来碎片，比如三秒后你会踩到某块松动的地砖。这是本…我的分析和判断！”
她才不会承认，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模糊地感知到“瓦伦丁”这个名字与“诅咒解除”之间存在某种微弱的联系。
但这感觉太不稳定了，她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的智慧。
凯尔不再多问，干脆利落地撕下了那张委托羊皮卷。
“走吧，去找委托人。”凯尔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