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上方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伴随着粘液滴落的“啪嗒”声。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石壁往下爬。
“啧。”凯尔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反手握剑，一步跨出，精准地将莉莉丝挡在身后。
这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虽然他内心一万个不情愿。
火光下，一个布满粘稠苔藓、长着多条节肢的玩意儿探出了头，复眼绿油油地闪烁，比地沟里的老鼠还恶心。
洞穴潜伏者，一种常见的地底魔物，不算强大，但极其恶心。
凯尔连勇气光环都懒得开，手腕一抖，骑士剑划出一道快到几乎看不见的银光。
“噗嗤！”
精准，高效。
探出的前肢齐根而断，绿色的汁液喷得到处都是。
那魔物发出一声比指甲刮黑板还难听的嘶鸣，嗖地缩回了黑暗中，只留下几截断腿在地上神经质地抽搐。
“呕——”莉莉丝捂住嘴，强忍着没吐出来，嫌恶地后跳一步，差点把脚下五花大绑的艾萨克当成地毯踩实了。
艾萨克：“呜呜呜！！！”（翻译：别踩我！离那些腿远点！）
凯尔面无表情地收剑入鞘，靴尖一挑，将还在蠕动的断肢踢进角落的阴影里。
“搞定，看来上面那几个跑掉的佣兵没胆子回来了。”
陷阱底部暂时恢复了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以及空气中弥漫开的、混合了血腥和魔物体液的、难以言喻的恶臭。
凯尔检查了一下艾萨克的捆绑——嗯，结实得很，一时半会儿别想挣脱。
他走到石壁旁，靠着坐下，闭目养神，耳朵却捕捉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动静。
莉莉丝环顾四周。
狭窄，潮湿，肮脏，臭气熏天。
她，奥斯顿·冯·海因贝格，帝国的三皇子，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就一直锦衣玉食，就算是被丢到军营磨砺，住的也是最高规格的营帐。
现在居然要窝在这种连老鼠都嫌弃的土坑里过夜？
这落差，比从云端直接栽进粪坑还刺激。
“喂，木头骑士。”
莉莉丝忍无可忍，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和烦躁，“你就真打算让本…让我在这种地方睡觉？看看这环境，比贫民窟的垃圾堆还不如！”
凯尔睁开眼，用一种“你是不是没睡醒”的眼神看着她：
“不然呢？你想出去跟外面的魔物交流感情，还是去找刚才逃走的佣兵谈谈人生？”
莉莉丝：“……”
怼不过，完全怼不过，形势比人强，她现在就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她气鼓鼓地走到凯尔对面，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抱着膝盖，用能杀死人的目光瞪着跳动的火苗。
依赖凯尔的感觉让她浑身不自在，像是吞了一百只苍蝇，偏偏这苍蝇还是救命粮。
凯尔没心情欣赏她这难得一见的“吃瘪”表情，他在复盘。
银月城的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连炼金师公会会长格林都掺和进来了。
序列6守护骑士的力量，面对这种局面，捉襟见肘，他迫切需要晋升序列5的光耀骑士。
但对于帝国骑士而言，序列5属于中阶序列，已经不像前几个序列那样好晋升了。
早在几个月前，在帝都述职的时候，军部就已经审核通过了凯尔的晋升材料，但因为宫廷里那帮嚼舌根的家伙，说什么‘勇者晋升需彰显皇室恩德’，非要压着等‘庆典册封’。
结果，“恩德”没等到，凯尔反倒先等来了追查“暗影圣杯”的任务，被国王一脚踹到了帝国边境来，还摊上这么个大麻烦，要是当时直接晋升了，现在何至于这么被动。
绕是凯尔教养不错，此刻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那帮只会盖章的蠢货……”
“哟？”
莉莉丝耳朵尖得很，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她那双漂亮的紫眸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属于奥斯顿的恶劣光芒。
“我们的‘帝国楷模’、‘骑士之花’凯尔·艾灵顿大人，这是在抱怨帝国的体制？啧啧啧，真难得。当初是谁像个榆木疙瘩一样，跟我说什么‘规则是基石，程序是正义’？现在知道那些‘基石’和‘正义’有多碍事了吧？”
她模仿着凯尔以前那种一本正经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了你那可笑的‘骑士准则’和所谓的‘帝国秩序’，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力量？
不然，凭你的功绩和天赋，早该是序列5的光耀骑士了吧？也不至于……被我这个‘柔弱’的皇子，牵着鼻子走，不是吗？”
凯尔的拳头瞬间握紧，额角青筋跳了跳。
奥斯顿这张嘴，就算换了个美女的壳子，也还是那么欠揍！
“闭嘴。”凯尔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的选择轮不到你来置喙。至少我不会像某些人那样，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连亲兄弟都算计，最后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
他意有所指，直接戳奥斯顿过去的痛处。
冷静，凯尔，契约，想想契约……你不能动手。但这混蛋果然还是那个混蛋，只会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化开，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寒意：“彼此彼此。勇者大人不也一样？为了你那所谓的‘忠诚’，被国王当枪使，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边境来，结果还不是摊上了我这个‘大麻烦’？”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火药味十足。
就在这时，莉莉丝眼角余光瞥到了角落里还在哼唧的艾萨克。
她忽然灵光一闪，站起身，走到艾萨克身边，毫不客气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艾萨克：“呜呜呜！！！”（翻译：住手！非礼啊！骑士大人救命！）
凯尔皱了皱眉，但没阻止，反正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很快，莉莉丝从艾萨克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册子。
打开一看，是一本破旧的、明显是手抄的笔记残页，上面用一种娟秀而隐秘的字体记录着大量的炼金符号和公式。
大部分莉莉丝看不懂，但翻到后面几页时，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上面用通用语清晰地标注着——女巫序列8戏法师的部分魔药配方。
虽然不完整，但提到了几种材料，包括“月光龙蜥的唾液”、“精灵叶的甘露”等。
莉莉丝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紫水晶灯泡，她几乎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这几页笔记残页撕下，塞进了自己怀里最贴身的地方，动作快如闪电。
凯尔虽然在跟她斗嘴，但注意力从未放松，自然看到了她那一瞬间的狂喜和迅速的隐藏动作。
“你发现了什么？”凯尔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莉莉丝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挂起一个无辜又带点狡黠的笑容，拍了拍手上的灰：
“没什么呀，就是一本破笔记，大概是这个蠢货偷他老师瓦伦丁的炼金心得吧。里面提到了不少关于瓦伦丁大师的研究方向，比如……嗯，变异植物什么的。对我们找到他应该有点用。”
她避重就轻，将话题引向笔记的“导航”价值。
凯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当我傻吗”。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跟奥斯顿打交道这么多年，他深知这家伙藏着掖着的本事有多高明，逼问是没用的，只会让她更警惕。
“最好是这样。”凯尔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
陷阱底部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火光摇曳，以及艾萨克偶尔发出的、被堵住嘴的呜咽声。
莉莉丝将那几页珍贵的笔记残页贴身藏好，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瓦伦丁这条线索，尽快搞到戏法师魔药。
这一夜，两人心思各异，在恶劣的环境中勉强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