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皱起眉。
又是这种命令式的口吻，还有那理所当然利用他人的态度。
这混蛋皇子，就算变成了女人也还是这么讨人厌。
刚从龙蜥嘴里逃出来，就想着下一个？
贪婪、短视。
他刚刚肯定是瞎了眼，居然会对她有所改观。
“废弃矿洞？蛇纹湿地深处怎么会有矿洞？”
压下不快，凯尔提出疑问，“而且那种地方通常意味着危险，塌方、毒气、还有可能盘踞着更麻烦的东西。”
“危险？本皇…本小姐什么时候怕过危险？”
莉莉丝嗤笑一声，习惯性地想自称皇子，又硬生生改口，“再说了，有你这个序列5的‘光耀骑士’预备役在，怕什么，难道你连个废弃矿洞都不敢闯？”
激将法，低级但有效，尤其对凯尔这种死脑筋的骑士。
凯尔果然被噎了一下。
他不是怕，是厌烦这种无休止的麻烦，尤其是被奥斯顿拖下水。
“我的序列是守护骑士。”
凯尔纠正道，语气生硬，“而且我的职责是保护你的安全，不是陪你送死。”
“保护我的安全？”莉莉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刚才怎么差点让我被那丑蜥蜴的尾巴拍成肉酱，要不是本小姐提醒你，你现在还在跟它玩二人转呢！”
这女人……颠倒黑白的能力真是与生俱来。
凯尔懒得跟她争辩刚才到底是谁救了谁，谁又在添乱，他只觉得疲惫。
“总之，废弃矿洞太危险，我们应该先离开湿地，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等回到银月城，被那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老鼠盯上吗？”
莉莉丝反问，“还是等你那官僚体制给你批下晋升文件，让你成为真正的光耀骑士再来帮我？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凯尔的痛处，他的晋升确实因为某些他不愿提及的内部倾轧而受阻。
“你……”凯尔一时语塞。
“别你你你了，”莉莉丝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的感知不会错，那个方向绝对有古怪。说不定就有深渊蠕虫的线索，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契约规定，你不能离我太远。”
她说完，竟真的转身朝着刚才感应到的方向走去，一副“你不跟来拉倒”的架势。
该死！这契约！
凯尔看着她那纤细却倔强的背影，最终还是咬着牙跟了上去。
他无法违背契约，更不能真的放任这个麻烦精独自去闯未知的危险。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深入湿地。
莉莉丝凭借着那越来越清晰的命运感知，七拐八绕，最终在一片被藤蔓和苔藓几乎完全覆盖的低矮山壁前停下。
拨开厚重的植物，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散发着潮湿、腐败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混合气味。
“就是这里了。”莉莉丝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凯尔上前检查。
洞口边缘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早已风化严重。
洞口内壁湿滑，布满了粘稠的不明液体痕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土腥味。
“准备好火把。”
凯尔从背包里取出火折子和一支浸过油脂的火把，点燃后率先走进洞口。
洞内比想象中更深邃，光线迅速被黑暗吞噬。
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范围，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岩石和积水，空气粘稠得几乎化不开。
“啧，什么破地方，又脏又臭。”莉莉丝跟在后面，抱怨着，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粘液和碎石。
凯尔没理会她的抱怨，注意力高度集中。
火光跳跃，映照出前方狭窄的通道，他停下脚步，用剑鞘轻轻敲了敲侧面一块看似松动的岩石。
“小心这边，结构不稳定。”他又指向地面一处不起眼的凹陷，“这里原来可能有支撑柱，现在塌了，别踩空。”
莉莉丝撇撇嘴，心里却暗自记下。
哼，算他还有点用。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污浊，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排斥感也愈发强烈。
莉莉丝觉得胸口发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挤压她的感知。
命运的丝线在这里变得混乱而粘稠，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警告：“粘稠…吞噬…黑暗中的眼睛…危险…”
“喂，你有没有觉得…这里不太对劲？”莉莉丝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废弃矿洞本来就不会对劲。”凯尔头也不回，“跟紧点，别掉队。”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前方黑暗中传来，凯尔立刻举剑戒备。
火光下，几只人头大小、覆盖着灰白色甲壳的蜘蛛从岩壁缝隙中爬出，它们的复眼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口器滴落着腐蚀性的涎液。
同时，几条手臂粗细、浑身布满粘液的蠕虫也从地底钻出，扭动着身体。
“矿洞变异蜘蛛，还有腐化掘地虫。”
凯尔认出了这些被深渊气息污染的生物，“小心它们的毒液和酸液。”
不等莉莉丝有所反应，凯尔已经动了。
他步伐稳健，剑光闪烁，如同切割豆腐一般，精准地斩断了蜘蛛的肢体，将蠕虫钉死在地上，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莉莉丝站在后面，看着凯尔如同砍瓜切菜般解决掉这些怪物，嘴上不屑道：“动作太慢了，破绽百出。”
实则颇为郁闷地暗自嘀咕：
“这家伙还是人嘛，明明才二十岁出头，怎么剑术越来越厉害了……”
清理完怪物，凯尔继续前进，没走多远，火光照亮了前方更为开阔的区域。
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地面上布满了巨大的、如同鼻涕般粘稠的痕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几具残破不全的骸骨散落在角落，骨头上还残留着被啃食的痕迹，甚至有些骨头呈现出被强酸腐蚀的迹象。
“看来这里就是深渊蠕虫的老巢了。”
凯尔检查着那些粘液痕迹，确认了莉莉丝之前的感知。
莉莉丝强忍着恶心，目光扫过那些骸骨。
其中一具骸骨保存相对完好，穿着破烂的皮甲，手里还紧握着一把断裂的匕首，看起来像是个倒霉的冒险者。
凯尔也注意到了那具骸骨，他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检查。
在骸骨旁边的岩石缝隙里，他发现了一个破碎的金属徽记，上面沾满了污渍，但隐约能看到一个扭曲的眼睛图案。
他还发现了一小块揉皱的羊皮纸，似乎是地图的一部分。
“这是……”凯尔拿起那个徽记，眉头紧锁，这个图案他认得，正是他此行前往帝国边境的目标之一——混沌低语教团的标志。
莉莉丝立刻凑上前，尽管周围环境令人作呕，她脸上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哟，这不是你那群神神秘秘的‘老朋友’，混沌低语教团吗？怎么，他们的信徒死在这种鬼地方，还给你留了个纪念品。看来你追查暗影圣杯的任务进展‘顺利’啊，凯尔骑士？”
凯尔猛地抬头瞪向她，眼中是压抑的怒火。
他当然知道奥斯顿当初就是利用了对他任务的了解，才在落日酒馆设下圈套，最终导致了现在这该死的契约。
现在这家伙提起这茬，纯粹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还顺便踩上几脚。
“闭嘴。”凯尔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哦？是吗？”
莉莉丝紫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语气却装作漫不经心，“我还以为‘帝国勇者’的任务，肯定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怎么，追踪邪教徒，找回圣杯……听起来也不过如此嘛，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才这么恼羞成怒？”
她故意用轻飘飘的语气激怒凯尔，享受着看他脸色铁青却因契约和骑士准则无法发作的憋屈模样。
凯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奥斯顿就是想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看他出丑，他不能如她所愿。
“与你无关。”他再次重复，然后转过身，仔细研究那块地图碎片。
碎片很小，材质特殊，不像是普通的羊皮纸，反而像是某种生物的皮革，上面用某种矿物颜料绘制着简单的线条，指向矿洞更深处。
“地图？”莉莉丝再次凑近，这次是真的表现出了好奇，“指向哪里的？难道这矿洞下面还有什么秘密？”
凯尔没有回答，只是更加专注地辨认地图上的标记，他隐约觉得，这地图碎片或许比那个徽记更有价值。
“继续前进吧。”
他收起地图，开口道。
他们沿着最粗大的粘液痕迹继续深入。
通道逐渐向下倾斜，最终抵达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
这里弥漫着更浓郁的恶臭和深渊气息，空腔中心地带，散落着一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奇异矿石。
十几条比之前遇到的掘地虫庞大数倍的深渊蠕虫盘踞在这里。
它们扭动着肥硕的身躯，不断啃食着那些发光矿石，身体表面覆盖的粘液几乎铺满了整个空腔地面，蠕动着，令人头皮发麻。
“找到了。”
莉莉丝看着那些蠕虫身上的粘液，眼中闪过一丝兴奋，“这么多，足够用了。”
凯尔却一脸凝重：“数量太多了，而且……你看那边。”
他指向空腔最深处，那里似乎有一团更大的阴影在蠕动。
“速战速决。”莉莉丝可不管那么多，“你去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我找机会收集粘液。”
“你？”
凯尔怀疑地看着她，“你能做什么？”
“别小看人！”
莉莉丝不满地哼了一声。
她调动起体内那点微薄的元素力量，指尖凝聚起一小簇火苗，虽然比之前在湿地里强了一点，但依旧可怜兮兮。
该死，这破途径前期也太没用了吧！
她瞄准空腔边缘一处生长着易燃苔藓的岩壁，将那小火苗用力丢了过去。
噗！火苗落在苔藓上，挣扎了几下，居然真的点燃了一小片，冒出呛人的烟雾。
这突如其来的烟火虽然不大，但足以惊扰那些正在进食的深渊蠕虫。
几条离得近的蠕虫立刻被吸引，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朝烟雾源头爬去。
“干得不错。”凯尔有些意外，虽然这动静不大，但确实制造了一点混乱。
趁着这个机会，凯尔压低身形，如同猎豹般冲向距离最近的一条蠕虫侧后方，那里刚好有一滩较为“新鲜”的粘液。
他迅速掏出之前准备好的另一个抗腐蚀小瓶子，准备收集。
就在凯尔即将得手之际，整个地下空腔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地面仿佛活了过来，中央区域的地面猛地向上拱起、破裂！
“轰隆——！”
一条比其他所有蠕虫加起来还要庞大数倍的恐怖巨物从地底猛地钻出。
它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占据了身体前端三分之一、布满了层层叠叠环状利齿的可怕巨口，粘稠腥臭的涎水如同瀑布般从巨口中流下。
深渊蠕虫母体！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吼，庞大的身躯瞬间挡住了凯尔的退路，也将他和莉莉丝彻底困在了这个遍布粘液和怪物的巢穴之中。
“我靠！”莉莉丝看着眼前这超出规格的庞然大物，忍不住爆了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