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散尽，那面刻满符文的巨大金属闸门已完全升起，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下方并非预想中更污秽的下水道，而是一个庞大得惊人的地下空腔，半天然半人工开凿，边缘布满更多模糊的刻痕。
空腔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干涸水池，池底像是某种复杂的星图，又像是位面坐标，刻满了交错的线条和符号，隐隐散发出微弱的空间波动。
一股气息从下方弥漫开来，古老、阴冷，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让莉莉丝的灵魂深处猛地一颤。
这感觉……和那个给她下诅咒的老巫婆留下的气息，竟然有几分相似！
莉莉丝心头狂跳，难道那个老妖婆的秘密据点就在这下面？或者是更古老的女巫传承之地？
找到线索，解除诅咒，恢复身份，然后把那个老巫婆挫骨扬灰，强烈的渴望让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她下意识想往前走。
凯尔却一把拉住了她，动作粗暴。
他能感觉到下方空间传来的强烈不安，那是一种混杂着古老力量和某种空间扭曲的危险预兆。
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紧握的暗影圣杯碎片正嗡嗡作响，传递出极度不安和躁动的信号，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让它既兴奋又恐惧。
“你想干什么？送人头吗？”凯尔的声音因为疼痛和疲惫而有些沙哑，“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恢复状态再说！”
莉莉丝被他一拽，差点摔倒，顿时怒火中烧。
“放手！蠢骑士，你懂什么？下面可能有……”
“可能有什么？可能有更大的麻烦。”
凯尔打断她，语气强硬，“我们现在的状态下去就是送菜，必须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恢复！”
他瞥了一眼莉莉丝苍白的脸和自己不断渗血的左臂，还有那条被炼金污泥腐蚀得不成样子的右腿。
莉莉丝气得磨牙，这蠢货骑士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轴！
但她也清楚，凯尔说的是事实。她现在魔力空空，体力耗尽，凯尔更是伤上加伤，状态栏一片红。真要下去遇到点什么，估计连塞牙缝都不够。
可恶，本皇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哼，算你还有点脑子。”莉莉丝最终还是不甘心地妥协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那就快点找路，本小姐可不想在这种老鼠窝里待太久。”
两人不再看那深邃的入口，开始寻找之前凯尔隐约感觉到的新鲜空气来源。
凯尔凭借着骑士训练出的方向感和对气流的敏锐判断，在前面探路。
莉莉丝则跟在后面，偶尔动用她那不太灵光的命运感知。
“左边，那边感觉安全点。”莉莉丝指着一个岔路口。
凯尔依言走过去，结果差点踩空掉进一个隐藏的污水坑。
凯尔：“……”
跟着这家伙的直觉走，总感觉下一秒不是踩空就是撞墙……
“咳，感知有点波动，正常现象。”莉莉丝若无其事地别过头，“是右边，这次肯定没错。”
凯尔面无表情地转向右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找到出口，是不是该考虑物理“说服”一下这位皇子殿下，让她安分点。
最终，他们找到了一条向上倾斜的、狭窄的维修通道，锈蚀的金属梯子断断续续地嵌在湿滑的石壁上，空气中确实有微弱的气流涌入。
“看来是这里了。”凯尔抬头看了看，这条路不好走。
攀爬开始了。
通道异常陡峭，许多梯子都已锈蚀松动，石壁上满是滑腻的苔藓。
凯尔伤势严重，左臂几乎无法用力，右腿的灼伤也让他的动作变形。
莉莉丝更是个纯粹的法系脆皮（虽然她自己绝不承认），体力差得惊人，爬几步就喘得不行。
“喂，蠢骑士，拉我一把！”莉莉丝扒着一块突出的石头，下面是悬空的黑暗，她感觉手臂快要脱臼了。
凯尔回头，看到她悬在那里摇摇欲坠的样子，终究还是伸出了还能用的右手。
“……拿开你的脏手……”
莉莉丝本能地想拒绝，但看了看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还是不情愿地抓住了凯尔的手，“……好吧，快点拉！”
凯尔用力将她拽了上来，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
莉莉丝被拉到安全处，立刻甩开他的手，拍了拍自己并不存在的灰尘：“啧，没吃饭吗？力气这么小，差点把本小姐摔下去。”
凯尔懒得理她，继续向上爬。
这破地方真是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又向上爬了一段距离，莉莉丝脚下一滑，惊呼一声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凯尔反应极快地转身，右手牢牢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猛地拽了回来。
巨大的拉扯力让凯尔本就受伤的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一起掉下去，幸好他及时稳住了身形，但左臂伤口处刚刚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染红了简陋的绷带。
莉莉丝惊魂未定地靠在石壁上，看着凯尔因为用力而再次渗血的伤口，还有他那紧皱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脸。
这家伙……伤成这样还能接住我？真是个……耐用的工具人。
换做以前的奥斯顿，这种爬墙的活儿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哼，要是本皇子还是以前那样，这种破通道闭着眼睛都能飞上去，哪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她心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就被浓浓的厌恶和奥斯顿式的傲慢覆盖了。
她推开凯尔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和破旧的衣服：“行了，别装死，快点走。”
凯尔：“……”
我真的会谢。
终于，在两人都快要虚脱的时候，通道的尽头出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凯尔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一肩膀撞了过去。
“哐当！”
铁门向外倒去，刺眼的阳光和银月城特有的、带着海风咸味和炼金药剂怪味的喧嚣声瞬间涌了进来。
他们出来了！
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那个散发着陈年污水的臭气、位于城墙根附近的废弃排水口钻了出来，形象那叫一个狼狈。
凯尔一身破烂铠甲沾满污泥血迹，莉莉丝更是灰头土脸，原本漂亮的银发都打了结，幸好这里位置偏僻，没什么人经过。
然而，没等他们松口气，两人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银月城的氛围……很紧张。
城门口的卫兵数量明显增多了，而且个个盔明甲亮，神情严肃。
街道上巡逻的城邦卫队也比平时频繁得多，行人们大多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几分不安和惶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凯尔和莉莉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看来，昨晚贫民区的“致幻瘟疫”大爆发，以及那个地下祭坛的毁灭，已经引起了城邦联盟官方的高度关注。
麻烦了。
虽然暂时逃离了地下迷宫，但他们知道，危机远未解除。
混沌低语教团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死了个牧师，丢了圣杯碎片，这梁子结大了。
那个什么炼金公会，要是知道自己地盘下面藏着那么个玩意儿，估计也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更别提帝国和教会那边……
凯尔摸了摸怀里滚烫的暗影圣杯碎片，这玩意儿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把他们炸得粉身碎骨。
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势，恢复力量，再从长计议。
两人默契地压低了帽檐（莉莉丝顺手从凯尔那里“借”了个破帽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低着头，准备混入附近的人流，先找个偏僻的旅店落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印有“自由之风”佣兵团徽记服饰的人，脚步匆匆地穿过人群，径直朝着他们走来。
那人眼神锐利，在凯尔和莉莉丝身上扫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道：
“蕾拉团长让我转告二位，情况有变，速回安全屋。”
顿了顿，那人的视线落在凯尔身上，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
“另外……帝国勇者凯尔·艾灵顿阁下，你被帝国正式通缉了。”
“罪名：勾结异端，盗窃圣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