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像高压锅，图书馆失窃事件的余波仍在扩散，无形的压力笼罩在每个学徒和仆役头上。
莉莉丝依旧扮演着那个不起眼的乡下贵族少女艾拉，每天按时上课，练习着蹩脚的戏法，偶尔在宿舍里听芙蕾雅抱怨实验又失败了，或者看米娅担忧地分享着各种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她就像一颗投入池塘的小石子，除了最初那点涟漪，很快便沉寂下去，无人问津。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这天下午，莉莉丝刚结束一堂枯燥的魔法史课程，正准备溜回宿舍继续研究那几页瓦伦丁的日志残片，一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是希尔。
这位来自“千面幻影”派系的舍友，依旧是一身灰扑扑的学徒袍，手里把玩着那缕标志性的黑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莉莉丝。
“艾拉。”希尔开口，声音平直，没什么起伏。
“希尔？有事吗？”莉莉丝适时地表现出一点被突然搭话的局促。
希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带着莉莉丝拐进了教学楼后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径。
这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缝隙洒下。
“你渴望力量吗？”希尔站定，侧过身，终于进入正题。
莉莉丝：“……”
不是，这台词是不是有点过于经典且中二了？这位高冷姐们儿的人设今天是不是忘带出门了？
莉莉丝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维持着“艾拉”式的懵懂与好奇：“力量？什么力量？”
希尔似乎对莉莉丝的反应还算满意，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缕黑雾在她指尖缠绕、变形，最终凝聚成一小块半透明的、散发着微弱幽光的结晶体。
“这是序列8戏法师魔药的部分精华。”
希尔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莉莉丝能捕捉到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推销感？
“它可以替代魔药大约三分之一左右的主材料，让你初步掌握一些基础的幻术能力，虽然不稳定，但足以应付很多场面。”
莉莉丝看着那块结晶，心里门儿清。
千面幻影，玩弄幻术和伪装的派系，拿出这种东西来，肯定没安好心。
“你……给我这个做什么？”莉莉丝问，带着恰到好处的警惕和一丝贪婪。
“一个交易。”希尔收回结晶，“我们需要你帮个忙。”
“帮忙？”
“很简单。”希尔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更“蛊惑”一点，“烈焰之手和坚岩之心最近太嚣张了，我们需要给他们找点麻烦，让他们内斗起来。”
莉莉丝眨眨眼，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我们希望你，利用某种手段，制造一些……误会。”
希尔说得有些含糊，“比如，让人觉得是烈焰之手的人，偷偷袭击了坚岩之心的低阶学徒。”
哦豁，借刀杀人，还是最低级的那种阳谋。
莉莉丝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这浑水，不趟白不趟啊！
正好，她也觉得这学院最近太“平静”了，不利于她消化魔药。
“可是……我只是个序列9的元素学徒，我……”莉莉丝表现出为难。
“我们当然不会让你白白冒险。”
希尔再次摊开手，这次掌心躺着的不是结晶，而是一小卷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丝线。
“这是【无声的丝线】，一件超凡物品，它能让你在短时间内施展出类似序列8的部分超凡能力，足够你布置一些精巧的陷阱或者……伪造现场。”
莉莉丝伸手，拿起那卷丝线，入手冰凉柔韧。
“当然，它有副作用。”
希尔补充道，“每次使用后，你会失去一段时间的声音，具体多久，看你使用的程度。”
失声？呵，姐姐我全靠一张嘴输出，这玩意儿不是等于给我上了个debuff？狗都不用！
莉莉丝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却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将无声的丝线收进口袋：
“我…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试试。”
“很好。”希尔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计划通”的僵硬微笑，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事成之后，那份精华就是你的。”
说完，希尔转身，黑雾一卷，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径尽头。
莉莉丝站在原地，掂量着口袋里的无声的丝线，又想了想希尔刚才那副努力扮演“幕后黑手”却有点用力过猛的样子。
噗嗤。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元素女巫学院里的派系斗争，怎么感觉有点……菜鸡互啄的既视感？
不过，正好。
莉莉丝可没打算真的用这副作用明显的超凡物品。
她自己就是序列8的戏法师，伪造现场这种事，简直是专业对口，还是自带装备的那种。
她决定将计就计，把这潭水搅得更浑。
夜色渐深。
莉莉丝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一处偏僻的训练场角落。
这里通常是低阶学徒练习基础体能和格斗技巧的地方，散落着一些破损的木桩和石块。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嗯，从芙蕾雅房间“借”来的，带有明显烈焰之手魔力印记的废弃施法材料碎屑，又用幻影火焰小心翼翼地在地面和旁边的石块上制造了几处不起眼的灼烧痕迹，模拟出火焰法术失控或者仓促攻击留下的样子。
接着，她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几片……从某个“坚岩之心”学徒身上“不小心”蹭掉的，带有他们派系徽记的粗布碎片，随意地丢在“打斗现场”附近。
最后，她用一点点魔力，激活了自己制作的一个微型戏法幻象，模拟出一声短促压抑的痛呼和火焰爆裂的微弱声响，让其在几分钟后自动触发并消散。
完美。
专业造假，童叟无欺，五星好评~
莉莉丝拍了拍手上的灰，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这点小场面，简直是牛刀小试。
接下来，就需要一个“可靠”的目击证人了。
仆役区的杂物间。
凯尔刚结束一天繁重的体力劳动，正准备躺下休息，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又被推开了。
莉莉丝施施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
“有事？”凯尔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里透着疲惫和不耐烦。
“当然有事，不然我来你这狗窝做什么？”
莉莉丝把啃了一半的苹果核随手一丢，精准地落在墙角的垃圾堆里，“明天，你需要去散布一个消息。”
凯尔沉默，等待下文。
“就说，你昨晚倒垃圾的时候，路过西边的旧训练场，‘亲眼’看到几个穿着烈焰之手袍子的人，鬼鬼祟祟地袭击了一个落单的坚岩之心学徒。”
莉莉丝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细节的话，就说你看到火光一闪，听到一声闷哼，然后那几个烈焰之手的人就跑了，地上还掉了点东西，你吓坏了，没敢靠近看。”
凯尔下意识地皱眉，盯着莉莉丝：“你又想干什么？”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莉莉丝挑眉，“哎呀呀，难道英明神武的‘勇者’大人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真是没用的废物骑士，废物骑士就只配继续当废物仆役，难怪会被帝国通缉，哼哼。”
凯尔脸色登时一黑。
他知道哪怕自己不答应，莉莉丝也会使用契约变着法逼自己去做。
到时候，恐怕就不止是当目击证人这么简单了，难保不会闹出些更糟心的流言。
“我知道了。”
凯尔憋出几个字，看着莉莉丝那副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的样子就火大。
他觉得自己像个被迫在宫廷里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见习骑士，还是用假石头忽悠观众的那种，充满了屈辱和荒诞。
第二天，关于“烈焰之手偷袭坚岩之心学徒”的流言，开始在仆役和低阶学徒中悄然流传。
凯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配上他刻意表现出的“惊魂未定”和“支支吾吾”，反而让他的“证词”显得更加可信。
“真的假的？烈焰之手那帮人这么嚣张？”
“听说坚岩之心的人气坏了，正到处找人呢！”
流言发酵的速度超乎想象。
当天下午，冲突爆发了。
在学院人流量最大的中央广场上，十几个怒气冲冲、膀大腰圆的“坚岩之心”学徒，拦住了一队刚下课的“烈焰之手”成员，其中就有芙蕾雅。
“芙蕾雅！是不是你们干的？！”一个坚岩之心的学徒吼道，她胳膊上的肌肉虬结，像块真正的石头。
芙蕾雅莫名其妙：“干什么？你有病吧？”
“还装蒜！昨晚偷袭我们的人，是不是你们派去的？！”
“放屁！谁偷袭你们了？我们烈焰之手做事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只会玩阴的！”
芙蕾雅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立刻反唇相讥。
“你敢说不是你们？！”
“不是我们！有种拿出证据！”
“证据？好多仆人都说看到了！”
“仆人的话你也信？一群蠢货！”
双方越吵越凶，很快就从口角升级到了推搡。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颗火球擦着一个坚岩之心学徒的耳朵飞了过去，紧接着，一块人头大的石块就朝着烈焰之手的人群砸了过来。
“打起来了！”
“快跑啊！”
广场瞬间乱作一团。
火球、冰锥、风刃、土墙……各种低阶法术乱飞，伴随着怒吼、尖叫和物品碎裂的声音。
场面一度失控，堪比魔法学院版的菜市场大乱斗，就是飞的不是白菜叶子，而是各种元素能量。
直到几名闻讯赶来的导师出手，用强力的束缚法术控制住场面，这场闹剧才勉强平息。
双方学徒都被带走接受处罚，广场上一片狼藉。
远处的教学楼窗边，莉莉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流言的发酵和冲突的爆发，体内属于戏法师的魔药，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消化速度明显加快了那么一丝丝。
舒服了。
这混乱的能量，简直是大补啊！
莉莉丝感觉到体内的魔药又活跃了几分，消化进度条肉眼可见地往前挪了一小格。
她转身，离开了窗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