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内，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凯尔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莉莉丝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按在身后那堆冰冷、凹凸不平的杂物上。
木箱的边缘硌得她后背生疼，废弃金属的锈味和灰尘味混杂着凯尔身上那股属于男性的、带着汗水和怒意的气息，蛮横地钻入她的鼻腔。
莉莉丝彻底懵了。
大脑宕机，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眼前是凯尔那张经过变形药剂伪装后平平无奇的脸，此刻却因为某种失控的情绪而显得扭曲，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呼吸交缠，距离近得她能数清对方脸上细微的毛孔，嘴唇几乎要碰在一起。
心脏，咚咚咚，咚咚咚，像要跳出胸腔。
一股陌生的燥热感从身体深处涌上来，沿着脊椎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脸颊烫得厉害。
她被压制得死死的，身体动弹不得，连平日里用来拿捏凯尔的神圣契约，此刻都忘得一干二净。
这感觉……怪怪的，非常怪，她感觉自己好像要变得奇怪起来了。
奥斯顿·冯·海因贝格活了二十年，从未有过如此荒谬的体验。
凯尔的理智正在悬崖边疯狂蹦迪。
脑子里，暗影圣杯碎片的低语如同魔音灌耳，放大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嘲弄的屈辱，被压迫的愤怒，对奥斯顿深入骨髓的憎恶，以及一种黑暗的、想要彻底摧毁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的破坏欲。
“力量……撕碎她……占有她……”
杀了她！不，让她哭着求饶！让她为她的傲慢付出代价！
眼前这张脸，时而是莉莉丝那惊愕又带着一丝脆弱的绝美面容，时而是奥斯顿那张令人作呕的、永远挂着嘲讽笑容的脸。
两者交替闪现，最终都化为同一种必须被碾碎、被掌控的冲动。
契约？狗屁！
骑士准则？去他妈的！
就在他即将被那黑暗彻底吞噬，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时，一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浑身一激。
如果失控，奥斯顿固然会倒大霉，但他自己呢，他会变成什么？
一个被圣杯碎片腐蚀、被欲望驱使的怪物？一个他自己最看不起、最唾弃的那种“东西”？
不。
凯尔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过全身，强行唤回了一丝清明。
他粗重地喘息着，眼中的疯狂火焰剧烈摇曳，最终缓缓熄灭，只留下灰烬般的疲惫和空洞。
下一秒，他触电般松开了钳制着莉莉丝的手，猛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抱歉。”凯尔低着头，声音干涩沙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透着一股浓浓的颓废感。
莉莉丝撑着杂物堆，慢慢站直身体，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又拍了拍巫师袍上沾染的灰尘。
刚刚那股奇怪的燥热感和心悸还没完全退去，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必须掩饰过去，绝对不能让凯尔这个废物骑士看出刚才自己的失态，不然这家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哼，废物骑士，终于知道怕了？”莉莉丝抬起下巴，努力摆出奥斯顿式的不屑与鄙夷，“怎么？想对我动手？就凭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要不是本……本小姐大度，刚才就让你尝尝契约反噬的滋味了！”
她这番色厉内荏的话，像是一记闷拳打在了凯尔本就低落的情绪上。
凯尔的肩膀垮得更低了，整个人散发出的颓废气息几乎能凝聚成实质。
莉莉丝皱了皱眉。
这家伙不对劲，刚才那样子，根本不是单纯的被激怒，那眼神里的疯狂和黑暗……
“喂，你刚才那副鬼样子，该不会是暗影圣杯碎片搞的鬼吧？”
莉莉丝靠近凯尔，东瞧瞧西看看，像是想起了一些宫廷秘闻。
“我以前听宫廷大法师提过，那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透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欲望和黑暗。就算是最虔诚的牧师，也可能被它腐蚀堕落，这东西太危险了，一直是帝国最高等级的封印物之一。”
她打量着凯尔，用一种“给你个机会”的语气说道：“要不……你把它放我这儿？放我手镯里，说不定能暂时压制它的力量。”
当然，主要目的是研究一下这玩意儿。
凯尔猛地抬起头，矢口否认：“不是它的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随后用一种近乎刻板的语气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问题，最近压力太大，任务不顺，还被帝国通缉，加上……你的不断挑衅，情绪有些失控，与圣杯碎片无关。”
他的理由听上去无懈可击，完美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和莉莉丝的“互动”上。
莉莉丝狐疑地看了他几眼。
这家伙，说得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凯尔这榆木脑袋，一向是这样，死板又固执，说不定真是被自己气狠了？
她决定暂时相信他的说辞。毕竟，真要是圣杯碎片的问题，那麻烦就大了。
她可不想身边跟着个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凯尔要是真堕落了，莉莉丝肯定是第一个把他打包卖给帝国裁判所的人，她有自己的渠道，还能杜绝中间商赚差价。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莉莉丝撇了撇嘴，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既然凯尔没事，那就更不能让他看出我刚才居然……居然有点反应，不然以后还怎么嘲讽他。
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不情愿、仿佛做了巨大让步的语气说道：“行了，刚才的事……就算了，我也有点过分，不该拿你的痛处开玩笑。”
嗯，检讨完毕。这样一来，刚才那点小小的失态，应该就能彻底翻篇了。
凯尔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那周身的颓废气息似乎淡了一些。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尴尬，但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了。
“总之，声波符文到手了。”
莉莉丝晃了晃手里的符文，强行把话题拉回正轨，“明天晚上，我们就去荒废花园，探查那个所谓的‘地下源点’。”
凯尔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