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向内打开，带着一股潮湿的热气。
莉莉丝只穿着一件灰扑扑的低阶巫师袍，样式简单，布料粗糙，但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风味。
银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白皙的脸颊旁，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划过脖颈，隐没在宽大的袍领里。
她身上还散发着刚沐浴完的热意和廉价香皂的味道。
她抬起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视线先是扫过凯尔那身滑稽的粗麻布衣服，然后是旁边那个一脸猥琐笑容的吟游诗人，最后，定格在了凯尔高举着的那个黄铜管状物上。
一秒。
两秒。
莉莉丝眨了眨眼。
等等……这玩意儿……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黄铜外壳，劣质水晶镶嵌，还有上面那几个歪歪扭扭、只有她自己和少数几个狐朋狗友才认得出的炼金铭文……
卧槽？！
这不是她十五岁那年闲着蛋疼鼓捣出来的【偷窥之眼】的山寨版吗？
虽然是劣化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山寨版，但最核心的反感知、反占卜铭文结构明显还在，这玩意儿最大的特点就是能有效隔绝超凡者的感知力，也就是说，刚才她在里面洗澡，外面这两个……
莉莉丝感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耳朵瞬间红透了。
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自己的黑历史被当众挖坟的抓狂感！
她恶狠狠地瞪向凯尔，那力度，如果眼神能杀人，凯尔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外加挫骨扬灰了。
旁边的吟游诗人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陡然凝固的杀气，反而觉得这是自己英雄救美……哦不，是展现魅力的好时机。
他甩了甩那绺打结的灰毛，自以为潇洒地向前一步，挡在莉莉丝身前，对着凯尔摆出一个守护者的姿态，然后转身，向莉莉丝露出一个油腻的笑容。
“美丽的小姐，请不要惊慌！有我在此，这等宵小之辈不敢放肆！”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那蹩脚的即兴表演，“哦，您那银色的秀发，比月光女神的发丝还要柔亮；您那紫色的眼眸，比星辰大海还要深邃；您那……”
“砰！”
一声闷响。
吟游诗人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脸上的表情凝固，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像一滩烂泥。
莉莉丝收回了拳头，甩了甩手腕。
一个连序列门槛都没摸到的杂鱼，也敢在她面前聒噪？
凯尔看着倒在地上的吟游诗人，又看了看莉莉丝那只看起来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道的拳头，默默咽了口唾沫。
他举着那个烫手的偷窥之眼，试图解释：“我……”
“闭嘴！”莉莉丝打断他，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想说什么，说你没看？说你只是刚好路过？说这玩意儿是你捡的？”
凯尔：“我确实是……”
“呵，”莉莉丝发出短促的冷笑，“凯尔·艾灵顿，你当我傻吗？还是说，你以为我没当过男人？”
男人只有两种，用下半身思考的，和假装自己不用下半身思考的。
凯尔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在跳动。
跟这个状态下的奥斯顿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你想解释？好啊，你解释给我听听，这东西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别告诉我，是那个吟游诗人塞给你的，然后你‘刚正不阿’地准备销毁它？”
莉莉丝步步紧逼。
凯尔：“……事实就是如此。”
“事实？”
莉莉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事实就是，你，凯尔·艾灵顿，帝国勇者，恪守骑士准则的典范，拿着一个偷窥之眼，站在一个刚刚沐浴完的少女门外，这就是事实！”
凯尔：“……”
他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尤其是在对方根本不打算讲道理，并且还握有神圣契约这个大杀器的情况下。
果然，莉莉丝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预感。
“根据我们伟大的神圣契约，你作为我的守护骑士，不仅要保护我的安全，还要维护我的名誉，更不能做出任何……让我感到‘不适’的行为。”
莉莉丝慢悠悠地说着，紫色的眸子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偷窥，显然严重违反了以上所有条款。”
凯尔：“我没有……”
“你有！”莉莉丝斩钉截铁，“我认为你有，你就有！契约之力会证明一切！”
一股无形的束缚力陡然降临在凯尔身上，这是骑士途径高序列的超凡能力，来自灵魂深处的契约在警告他，莉莉丝此刻的情绪波动剧烈，且认定他违背了契约精神。
凯尔：“……”
“鉴于你恶劣的行为对我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莉莉丝开始宣判，“我命令你，立刻，马上，给我出去赚钱！在明晚拍卖会开始前，赚到五十枚帝国金马克，少一个铜板，你就不用回来了！”
五十枚金马克？
凯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几乎相当于一个小贵族家庭半年的开销，让他一个身无分文、穿着破烂、还被全城通缉的人，在一天之内赚到五十金马克？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做不到？”
莉莉丝挑眉，“那就用你自己的身体抵押，或者去打黑拳，或者去偷去抢，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钱不到位，后果自负。”
契约的力量再次压下，凯尔感觉自己的反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莉莉丝那张写满了“我就是要整死你”的脸，最终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遵命。”
“很好，”莉莉丝满意了，然后伸出手，“东西给我。”
凯尔将那个黄铜管递了过去。
莉莉丝接过偷窥之眼，掂量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地将凯尔推出了门外。
“滚吧，没赚够钱别回来碍眼。”
房门“砰”的一声在凯尔面前关上。
凯尔站在走廊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吟游诗人，感觉人生一片灰暗。
房间内。
莉莉丝确认凯尔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立刻反锁了房门。
她走到窗边，踮起脚，警惕地向外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后，才将那个山寨版的偷窥之眼拿了出来。
她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愤怒和羞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她将黄铜管架在窗沿上，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然后将一丝魔力注入其中。
管壁上的炼金铭文微微亮起，镜头对准了楼下酒馆吧台的方向。
“我擦咧？那个抠门老头的婆娘身材居然这么顶？”
“啧啧啧，这个酒鬼旁边的妞也不错嘛，皮肤挺白……唔，好像还是比本小姐差了那么一点点……呸呸呸！我在想什么鬼东西！”
“欸，山寨版就是不行，画面模糊还有噪点，想当年我做的正版，那清晰度，啧啧……”
莉莉丝一边嘀咕着，一边兴致勃勃地转动着偷窥之眼，将楼下酒馆和对面街道的景象尽收眼底，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对“偷窥行为”是多么的义愤填膺。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骑士点灯。
双标，就是这么自信。
她看得正起劲，冷不防地，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凯尔正站在街角，似乎在跟一个地痞模样的人交谈着什么。
莉莉丝撇撇嘴，将镜头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