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深吸一口气，几步跨回房间，顺手把门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凯尔还维持着那个“我想要静静”的姿势缩在墙角，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雕。
“喂，凯尔。”莉莉丝开口，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凯尔抬起头，那张脸上混合着懊悔、羞耻，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莉莉丝现在没工夫跟他掰扯那点破事。
亲都亲了，还能怎么办？现在保命要紧！
跟一个随时可能降临的半神比起来，被死对头偷亲一口算个屁！虽然这个屁有点……难以启齿。
“别搁那儿扮演忧郁男主角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问题是现在那个高个子可能马上就要来把我们俩一起拍扁了。”
莉莉丝走到凯尔面前，把那封信拍在他身上，“自己看。”
凯尔拿起信，快速扫过，他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作为帝国勇者，他比莉莉丝更清楚一位军方半神代表着什么。
那是行走的天灾，是帝国的战略级武器，等闲不会离开圣光堡。
“军方半神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帝都……”凯尔眉头紧锁。
“怎么会？问得好！”
莉莉丝抱起胳膊，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裙摆扫过地面，“还能怎么？不是冲着我，就是冲着你，或者二者都有，哦，对了，还有那个玩意。”
她停下脚步，指向凯尔，“黑暗圣杯碎片，军方半神亲自出动，八成也是为了回收这个烫手山芋。”
凯尔的脸色愈发难看。
的确，这碎片就像个定时炸弹，之前蛊惑他做出那种混账事，现在又成了催命符。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
之前那点因为偷吻而产生的尴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生存危机冲淡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压力。
莉莉丝看着凯尔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烦躁，还有一丝……同病相怜，呸呸呸，谁跟他同病相怜。
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自嘲：
“凯尔·艾灵顿，你说搞不搞笑，咱们俩斗了多少年……结果呢，现在搞得像两条丧家之犬，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老巫婆诅咒，被帝国追杀。”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声音低沉下去：
“在圣光堡那地方，你以为真有什么朋友？我那几个好哥哥，哪个不是恨不得我立刻暴毙，我那位伟大的父皇，眼里只有帝国的利益和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所有人都在算计，所有人都在演戏，不择手段往上爬，或者被人踩进泥里，没第三条路。”
这番话，与其说是对凯尔说，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说。
凯尔安静地听着。
他出身小贵族，虽然也算见过世面，但在军中和宫廷里看到的黑暗，远不及奥斯顿这个皇子从小浸淫其中的十分之一。
他一直厌恶奥斯顿的跋扈和不择手段，但此刻，听着对方这难得的“坦诚”，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了对方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那种吃人的环境里，不变态才奇怪吧？当然，这绝不代表他认同奥斯顿过去的所作所为。
“所以啊……”莉莉丝忽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狡黠、释然，还有点破罐子破摔的笑容。
她走上前，学着以前在军队里跟那些糙汉子称兄道弟的样子，抬手，“啪”地一声，拍在了凯尔的肩膀上。
凯尔身体猛地一僵。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在刚刚发生了那种事之后，让他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凯尔·艾灵顿，”莉莉丝用一种极其别扭但又努力显得很“豪迈”的语气说道，“从现在开始，忘了那什么狗屁皇子和骑士，忘了那什么见鬼的契约和主仆关系吧……咱们俩，现在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想跑！”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然后眼睛一亮，用一种“我真是个天才”的表情补充道：
“咱们就当……嗯……好兄弟吧，对，好兄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好兄弟！一起想办法活下去，干翻那些想弄死我们的混蛋！怎么样？够不够意思？”
“好……兄弟？”凯尔感觉自己的CPU有点烧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顶着绝美少女脸蛋，却说着江湖糙汉话，还自顾自宣布两人是“好兄弟”的家伙，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对，是先亲一口再认个兄弟……这不管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吧？
凯尔能感觉到，莉莉丝似乎是想用这种方式，强行把两人之间那根因为“偷吻”而变得极其诡异和危险的线给掰直，拉回到某种安全的、纯粹的、非男女关系的轨道上。
这让他内心深处那些因为圣杯影响而滋生的龌龊念头，感到一阵强烈的羞愧，但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对方没追究，还是该……遗憾什么？
凯尔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
莉莉丝看着凯尔那副呆滞的样子，心里暗自得意。
哼，本皇子果然机智！
用“好兄弟”这个名头，既能暂时糊弄过去那个尴尬的吻（虽然她自己想起来还是觉得膈应），又能名正言顺地继续使唤这个木头骑士，还能给自己建立一道心理屏障，免得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完美！
至于凯尔心里怎么想？
这重要吗？不重要。
反正只要这家伙还能打，还能用就行。
“怎么？不愿意？”
莉莉丝挑眉，故意用激将法，“不会吧不会吧，堂堂帝国勇者，难道连跟我这个‘弱女子’当兄弟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说，你觉得跟我当兄弟，辱没你骑士的身份了？”
“……我没有。”凯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听起来还是有点僵硬。
他深吸……不对，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点了点头：“好…兄弟。”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比承认自己打输了一场决斗还要艰难。
“行！够爽快！”
莉莉丝满意地点头，再次拍了拍凯尔的肩膀，这次力道更重了点。
“既然是好兄弟了，那咱们就得有难同当！现在最大的‘难’，就是那个可能随时找上门来的半神，还有外面那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追兵。”
她摸着下巴，紫水晶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硬碰硬肯定不行，咱们俩加起来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所以……得想个办法，给他们找点麻烦。”
凯尔看着她脸上那熟悉的、属于奥斯顿的恶劣笑容，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干什么？”凯尔问。
莉莉丝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那笑容甜美又危险，“还记得贫民区下面的下水管道吗？”
她凑近凯尔，压低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绝密计划：“你说，如果我们稍微布置一下，弄个惊喜给那些追杀我们的走狗……比如说，在里头布置几个炼金陷阱，或者干脆引爆那些下水道……怎么样？”
凯尔听着莉莉丝那充满恶趣味的计划，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莉莉丝看着凯尔脸上不虞的表情，心情大好，她就是要看他这副想反对又不得不跟她一起发疯的样子。
“别这么看着我，‘好兄弟’。”莉莉丝用手指戳了戳凯尔的胸口，“这叫战术性转移矛盾，懂不懂？给他们找点事做，我们才有时间跑路，或者……找到瓦伦丁那个老混蛋，问问他到底能不能解除我的诅咒。”
凯尔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那封信叠好，收了起来。
莉莉丝也不在意，转身走向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