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莉莉丝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的时候。
下水道里，凯尔正面无表情地解决掉脚边第十五只试图挑战他靴底权威的老鼠。
他抹掉一滴刚从头顶渗落的、不知名恶臭液体，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下水道的一部分了。
已经快两个小时了。
胸口处那份与莉莉丝签订的神圣契约依旧温热，证明那个麻烦的女人还活着，并且在约定范围内。
否则，凯尔几乎要以为自己又被某个性格恶劣的皇子耍了，对方可能早就一个人溜之大吉。
就在他耐心快要告罄的边缘，胸口的契约陡然升温，变得滚烫。
莉莉丝遇到危险了。
凯尔立刻收敛心神，屏息倾听。
片刻之后，一阵隐约的、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弯曲的甬道传来。
是莉莉丝的声音。
而且，那声音……带着哭腔？
凯尔眉头紧锁，下意识地侧耳细听。
随即，他就后悔了。
“英勇的骑士你在哪里呀——快来救救可怜的小莉莉丝呀——”
莉莉丝那堪称魔音灌耳的歌声在狭窄的下水道里回荡，每一个音调都精准地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他们人好多好多呀——个个都凶神恶煞呀——”
凯尔的脸颊抽搐了一下。
“别唱了！闭嘴！”一个女人的怒吼声紧随其后，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再发出这种噪音，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是那个烈焰之手派系的导师，凯尔判断出来。
“呜呜呜……导师大人，我……我一紧张就想唱歌嘛……”莉莉丝委屈巴巴的声音夹杂在歌声的间隙。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丫头！竟然出卖自己的同伴！”
“长得倒挺漂亮，怎么唱起歌来跟杀猪一样！”
“他们居然在这种臭水沟里躲了这么久，真是恶心！”
各种嘈杂的议论声、脚步声、金属碰撞声混杂在一起，越来越近。
凯尔从那些断断续续的咒骂和莉莉丝那“饱含信息”的歌声中，迅速拼凑出现状。
对方人很多，至少几十个，而且有高手。
莉莉丝被抓住了，正在被押送过来。
凯尔深吸一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正面冲突绝无胜算。
他悄无声息地后退，隐入一处更加黑暗的凹陷。
目光死死锁定在人群最前方，那个被几个女学徒簇拥着，还在“呜咽”唱歌的纤细身影。
必须先把她弄出来。
人群缓慢地在湿滑的地面上移动，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
“前面就是那个蓄水池了，他们之前应该就躲在那附近。”
“快点，别磨蹭！”
就在领头的玛格特丽导师即将踏入凯尔之前和莉莉丝一起布置的炼金陷阱范围边缘时——
莉莉丝的歌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玛格特丽反应最快，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厉声道：“小心！”
然而，晚了。
一道黑影猛地从黑暗中扑出。
凯尔一把抓住莉莉丝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几乎是同时，他另一只手在地上一处隐蔽的符文节点上猛地一按。
“轰隆！”
不是爆炸声，而是无数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机括绞动声。
事先埋设的炼金陷阱被启动了。
地面上、墙壁里，各种伪装成石头或锈迹的发射口瞬间打开。
腐烂的浆液、恶臭的粉末、缠绕的藤蔓、锋利的金属碎片，混合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朝着密集的人群喷射、发射、席卷而去。
惨叫声，惊呼声，咒骂声，瞬间响成一片。
“我的眼睛！”
“什么鬼东西！”
“该死！”
人群陷入混乱。
凯尔拽着莉莉丝，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跑。
玛格特丽导师身上亮起一层元素护盾，将大部分袭击挡在外面。
她身后几个教会的序列7强者也各自施展手段，避开了最致命的攻击。
他们脸色阴沉，一眼看到了逃跑的凯尔和莉莉丝。
“追！”玛格特丽冷冷开口。
几道身影迅速从混乱的人群中脱离，紧跟在凯尔身后。
凯尔无法解开捆在莉莉丝身上的【戏法绳索】。
他只能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像扛着麻袋一样，沿着下水道狂奔。
莉莉丝被他颠得胃里翻江倒海。
“放我下来！凯尔！你这个蠢货！”她尖叫着，声音因为颠簸而变形，“我要吐了！”
凯尔充耳不闻，只顾着向前冲。
下水道地形复杂，弯道多，岔路多，但他也知道，身为序列7以上的强者，对方都有各自的追踪能力，光靠地形很难甩开。
“停下！我叫你停下！”莉莉丝气急败坏，猛地张嘴咬住了凯尔的肩膀。
凯尔闷哼一声，肩膀上传来剧痛。
这女人是属狗的吗？
他咬紧牙关，速度不减反增。
穿过一段坍塌的管道，凯尔带着莉莉丝跳下一节断裂的、连接着更深区域的下水管道。
他们落入一片相对干燥、更加宽阔的管道区域。
周围环境变得有些熟悉。
莉莉丝被颠得七荤八素，但随着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不安的气息，她感觉储物手镯里的黑暗圣杯碎片开始隐隐发出某种渴望的低鸣。
这里……
这里是他们之前找到圣杯碎片的地方。
果然，越过一个祭坛后，前方不远处，一面巨大的金属闸门出现在视野中。
那扇他们之前用祭坛能量开启的闸门，此刻依旧敞开着，露出通往深处的黑暗入口。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玛格特丽导师等人的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凯尔停下脚步，将莉莉丝从肩上放了下来，但仍然抓着她的胳膊。
“他们快追上来了。”凯尔看着那扇黑暗的入口，“要不要在这里跟他们打一场？”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我状态还行，未必会输。”
莉莉丝脸色苍白，刚才的颠簸和屈辱让她浑身不适。
她看向那扇闸门，又看向追来的方向。
玛格特丽的实力她清楚，凯尔一个人还好说，可再加上一个失去战斗力的自己，胜算渺茫。
但这个入口……
她犹豫了片刻。
那股古老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其中蕴含的某种东西，对她解除诅咒或许至关重要。
“赌一把！”她拍了拍凯尔的胳膊，“带我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