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从树干上站直身体，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那是自然。”她扬起下巴，“会长阁下既然采纳了我的建议，我们自然也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凯尔保持沉默，只是微微颔首。
“好，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小队另外几位成员。”
莱奥纳多满意的点点头，转向身后，那些佣兵团长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下五人还停在原地。
红枫叶佣兵团的巴顿，战斧佣兵团的矮人团长格罗姆，还有灰狼佣兵团的罗伊。
罗伊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站在那里，努力挺直腰板。
另外两人莉莉丝不认识，一个穿着法师袍的瘦高男人，另一个是身形矫健的女战士。
“这位是魔焰佣兵团的团长，序列7的【炎术士】索伦。”莱奥纳多指了指那个法师。
“这位是铁蔷薇佣兵团的团长，序列7的【游侠】希尔达。”他又指向女战士。
莉莉丝打量着这几人，心里盘算着。
巴顿和格罗姆是激进派的代表，罗伊是被凯尔打服的，那个索伦看起来阴沉沉的，希尔达则是一脸戒备。
一群乌合之众。
“特别行动小队，就由你们七位组成。”莱奥纳多继续安排，“蕾拉团长和我需要坐镇营地，协调全局。”
“小队的临时指挥，由巴顿团长担任，各位没有意见吧？”
巴顿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拍了拍胸脯：“会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格罗姆瓮声瓮气地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罗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索伦和希尔达也点了点头。
“很好。”莱奥纳多转向众人，“任务时间，就定在今晚午夜。”
“目标是潜入低语森林核心区域，查明盘踞在那里的敌人虚实，以及时空稳定器核心组件的具体位置。”
他加重了语气：“记住，首要任务是侦查，尽可能避免与任何势力发生正面冲突，务必小心，不要暴露行踪。”
莉莉丝把玩着自己的一缕银发：“说得轻巧，那种地方，不打起来才怪。”
凯尔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任务的细节。
巴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就是摸个底嘛，简单！”
任务交代完毕，莱奥纳多示意众人可以各自准备。
佣兵团长们陆续散去。
格罗姆没有立刻离开，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在凯尔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停在他那身普通的布甲和二手长剑上。
矮人团长皱起他那浓密的眉头。
“喂，小子。”格罗姆粗声粗气地开口。
凯尔转向他。
“就你这身破烂玩意儿，晚上跟着我们进林子，是打算第一个去给魔物当点心吗？”
凯尔没有回应，只是平静地承受着矮人的打量。
莉莉丝在一旁听着，她眼珠一转，脸上立刻堆起甜美的笑容。
“哎呀，格罗姆团长真是古道热肠！”她快步走到凯尔身边，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凯尔，还不快谢谢团长阁下的关心？”
她又转向格罗姆，声音越发甜腻：“团长大人，您看凯尔他这人就是不爱说话，其实心里感激着呢。”
凯尔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格罗姆哼了一声，他蒲扇般的大手指向自己佣兵团营地的方向。
“跟我来，我那儿正好有几件淘汰下来的家伙事，总比你身上这堆垃圾强。”
“省得到时候拖我们后腿，死在林子里还得费工夫给你收尸。”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
凯尔尚未开口。
莉莉丝已经一把抓住了凯尔的手臂，兴冲冲地推着他往前走。
“那真是太感谢格罗姆团长了！我们这就去！”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凯尔被她拽着，踉跄了一下，只能跟上。
莉莉丝回头对格罗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格罗姆看着这两个人，又哼了一声，迈开他那粗短的腿，在前面带路。
战斧佣兵团的营地规模不小，仅次于自由之风和红枫叶。
帐篷连绵，佣兵们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麦酒和汗水的味道。
莉莉丝注意到，格罗姆的佣兵团里，矮人的数量并不多，零星几个，大多围在叮当作响的铁匠铺附近。
格罗姆领着他们穿过喧闹的营地，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这里立着一个巨大的帐篷，门口挂着交叉的战斧徽记。
一个胡子花白，几乎垂到腰带的矮人正坐在帐篷门口，用一块油布擦拭着一柄巨大的战锤。
“老爹，给这小子找身能穿的盔甲。”格罗姆对那老矮人喊道。
老矮人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凯尔身上扫了一眼，然后慢吞吞地站起身，走进了帐篷。
片刻之后，他拖出几件落满灰尘的皮甲和锁子甲，随手丢在地上。
“喏，自己挑。”
凯尔的视线掠过那些普通的护甲，没有停留。
老矮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满意，嘟囔了一句什么，又转身进了帐篷。
这次，他抱出来三副金属盔甲。
其中两副是常见的板甲，保养得还算不错。
而第三副，则是一副典型的哥特式全身板甲，通体由打磨得锃亮的钢片连缀而成，关节处覆盖着精巧的叶片状甲片，胸甲和肩甲上还铭刻着复杂而流畅的符文。
凯尔的身体微微前倾。
这副盔甲一出现，他整个人仿佛都精神了不少。
他快步上前，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甲胄表面，从头盔的面甲，到胸铠的弧度，再到臂铠和腿甲的每一个关节。
莉莉丝在一旁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凯尔对某样东西表现出如此明显的兴趣。
这个呆头鹅，原来喜欢这种铁皮罐头。
凯尔的动作停在那副哥特全身甲前。
格罗姆走过来，用他那粗壮的手指敲了敲那副盔甲的胸铠，发出沉闷的金属声。
“小子，眼光不错。”他咧嘴一笑，“这玩意儿可不是普通货色，附了【坚韧】和【轻盈】的铭文，算得上是超凡物品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本来是我自己预备着换的，不过最近手头紧。”
“你要是想要，一口价，一百二十枚金马克。”格罗姆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
“看在莱奥纳多会长的面子上，给你打个折，算你一百一十枚金马克。”
“付钱，它就是你的了。”
一百一十枚金马克。
凯尔的手指在盔甲上停顿住。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莉莉丝。
莉莉丝正用指尖卷着自己的银发，感受到凯尔的注视，她干咳了两声。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看她干什么？
她现在比他还穷，全身上下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金马克，哪有钱买这种奢侈品。
凯尔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他指尖在那冰冷的甲胄上最后摩挲了一下，然后退开一步。
“我没有那么多钱。”他的声音很平静。
格罗姆耸了耸肩，对此并不意外。
“那就没办法了。”他从腰间的皮囊里摸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不过，我可以暂时把它借给你。”
“这是【租赁契约】，签了它，任务期间这副盔甲归你使用，任务结束后完好归还就行。”
“当然，如果损坏了，照价赔偿。”
凯尔接过了那卷羊皮纸，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点了点头，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穿上那副哥特全身甲后，凯尔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拔魁梧。
冰冷的金属将他完全包裹，只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甲片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虽然他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正经模样，但莉莉丝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轻哼一声。
“有什么了不起的。”莉莉丝撇了撇嘴，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凯尔听见。
“区区一件铁皮而已。”
“等本皇子……等我以后有钱了，送你一百副，让你天天换着穿都不重样。”
凯尔没有理会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