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阴影重重，寂静无声。
凯尔扛着昏迷的格林会长，步伐沉稳，速度却不慢，崭新的哥特式盔甲在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
莉莉丝提着裙摆，小口喘着气跟在后面，精致的靴子上沾满了泥泞与草叶。
“停下！”她终于忍不住出声。
凯尔依言止步，将肩上的人形包裹随意扔在地上。格林会长发出一声沉闷的哼唧，身体蜷缩了一下，依旧不省人事。
莉莉丝蹲下身，也不顾格林会长身上散发的恶臭与污秽，纤细的手指在他破烂的衣物间仔细探寻，从领口摸到袖袋，又从腰间翻到裤腿。
凯尔站在一旁，覆着头盔的面庞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身盔甲下的姿态显得有些僵硬。
片刻后，莉莉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表情有些嫌弃。
“你在做什么？”凯尔的声音从头盔下传出，带着金属的沉闷。
“搜刮战利品啊，勇者大人。”
莉莉丝理所当然地回应，“好歹是炼金师公会的会长，总该有点好东西藏着吧？可惜，那些邪教徒倒是搜刮得干净，连根毛都没给本……给我留下。”
她差点又说漏嘴。
“把他绑到那棵树上去。”莉莉丝颐指气使地指向不远处一棵歪脖子老树。
凯尔沉默地抽出绳索，将格林会长手脚捆了个结实，固定在树干上，动作麻利，仿佛做过千百遍。
“去，弄些冷水来。”莉莉丝又发号施令。
凯尔一言不发，摘下头盔，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他将头盔夹在腋下，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溪流。
很快，凯尔提着装满清水的头盔回来。
莉莉丝接过那沉甸甸的头盔，毫不犹豫，扬手便将一整兜冷水从格林会长的头顶浇了下去。
“哗啦——！”
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了格林会长干枯的头发和污浊的衣衫。
“呃啊！”格林会长猛地一个激灵，剧烈咳嗽起来，从昏迷中惊醒，他迷茫地眨了眨肿胀的眼皮，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
莉莉丝将空头盔丢还给凯尔，施施然走到一截断裂的树桩边坐下，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裙摆，她跷起一条腿，足尖轻点，下巴微微抬起，一副审视的姿态。
她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似乎在回忆什么。
“凯尔，”她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经意的使唤意味，“鞭子。”
白皙的小手向旁边习惯性地伸出，想要抓住什么。
手心空空如也。
她动作一顿。
扭头，凯尔那张覆着寒霜的面甲正对着她，头盔下的下颌线条紧绷。
这个蠢骑士，果然一点情趣都没有，以前那些手下，哪个不是立刻就能领会她的意图。
莉莉丝悻悻然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随即重新板起那张娇美的小脸，望向被绑在树上的格林会长。
“格林会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她的声音甜美，却让人无端感到一阵寒意，“还认得出我吗？”
格林会长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
他抬起头，浑浊的视线在莉莉丝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庞上聚焦了片刻，然后，一种混杂着惊恐与怨毒的情绪在他脸上炸开。
先前被邪教徒折磨时的恐惧似乎被另一种更强烈的恨意取代。
“是你！是你！奥斯顿·冯·海因贝格！”格林会长嘶声尖叫，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你这个怪物！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他似乎因为愤怒而暂时忘记了恐惧，也或许是认定了眼前这个“少女”构不成威胁。
“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就能骗过所有人吗？我告诉你，奥斯顿，你完了。你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早就抛弃你了，他巴不得你死在外面！你现在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被诅咒的、不男不女的变态！哈哈哈！”
格林会长疯狂地笑着，唾沫星子四溅。
“啊呀呀，”莉莉丝脸上的笑容愈发甜美，“看来先前那些教训，还不够深刻。”
她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出那把凯尔用过的二手长剑。
火焰附魔。
赤红色的火焰无声地自剑身上腾起，舔舐着冰冷的钢铁，将周围阴暗的林地映照出一片摇曳的橘红。
莉莉丝随意挥动手腕。
“嗤啦——！”
一道焦黑的剑痕出现在格林会长蜷缩的脚边不足半寸的地方，泥土发出被灼烧的刺鼻臭味，升起缕缕白烟。
格林会长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冒着烟的焦痕，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起颤来，牙齿咯咯作响。
“现在，清醒了吗？”莉莉丝歪了歪头，剑尖的火焰随着她的动作跳跃。
格林会长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
“我问，你答。”莉莉丝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如果让我听出你在撒谎，或者……答不上来……”
她拖长了语调，剑尖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映在她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你应该清楚后果。”
格林会长艰难地点了点头，汗珠从额角滚落，与冰冷的溪水混在一起。
“第一个问题。”莉莉丝的声音依旧甜美，火焰长剑的尖端在格林会长眼前晃动，“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诅咒的？”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还有，费尽心思想要抓我，又是为了什么‘研究’，你的目的是什么？”
格林会长的身体因恐惧而轻微颤抖，火焰的热度烘烤着他的脸颊。
“是…是买来的消息。”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透着艰难，“从帝国内部……一个匿名的情报贩子那里买到的，具体是谁，我、我……我真的不清楚。”
“至于研究……”格林吞了口唾沫，努力组织着语言，“那是一种……一种设想，涉及到高序列的超凡能力和……和炼金术的结合，目前，还只是停留在理论阶段，一个……一个构思。”
莉莉丝脸上的笑容不变，手中的长剑却微微下压几分，剑身上的火焰舔舐得更近了。
“构思？”她重复道，语气轻飘飘的。
格林感到皮肤上传来灼痛感，连忙补充：“是！只是一个构思！我发誓！我还没来得及……来得及实践！”
莉莉丝歪了歪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这些说辞，和她预想的差不了多少。
“好吧，下一个问题。”她收回长剑少许，“帝国派来银月城的军方半神，是哪一位？”
格林一愣，然后用力摇头：“不……不知道，我被抓走之前，还没有这方面的确切消息。”
莉莉丝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那元素女巫学院最近有什么新动向呢？”
格林再次摇头：“我、我被那些邪教徒关了很久，外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
“哦？”莉莉丝拖长了语调，“那，帝国那些高官显贵，你总该知道些他们见不得光的秘密吧？”
格林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继续摇头。
“或者，你认不认识什么漂亮又有钱的小姐姐，可以通知她们带上足够的金马克来赎你？”
莉莉丝摩挲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格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绝望地摇了摇头。被混沌低语教团那些疯子捉走折磨了这么久，他对外面的事情早已一无所知，此刻更是脑子一片空白。
莉莉丝轻叹一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格林会长啊，看来你的价值，比我想象中还要低呢。”
她把玩着手中的火焰长剑，剑光映照着她美丽的侧脸。
“本来呢，我还想着，念在你是我‘偶像’的份上，让你多活一阵子的。”
“奈何，形势比人强啊。”
莉莉丝侧过脸，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凯尔。
“凯尔。”她轻唤一声。
“动手吧，送格林会长一程。”
这一次，凯尔那覆着头盔的面庞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只是平静地抽出腰间的精铁长剑。
冰冷的剑锋在林间微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意。
格林会长眼睁睁看着凯尔拔剑，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先前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表情，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绝望。
“不！你们不能杀我！”格林会长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巴顿他们！巴顿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知道我跟你们在一起！”
他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我死了，他们一定会怀疑到你们头上！你们也别想好过！”
莉莉丝闻言，眨了眨她那双美丽的紫眸，脸上露出了一个格外天真可爱的表情。
“哎呀，格林会长，您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的声音甜腻得发紧。
“什么跟着我们呀？”
“您不是因为伤势过重，在半路上就撑不住，不幸……牺牲了吗？”
莉莉丝的语气充满了“悲伤”。
“我们当时可伤心了，只能忍痛将您就地掩埋，真是太遗憾了。”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用手指擦了擦眼角，仿佛那里真的有泪水。
“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常常想念您这位伟大的‘偶像’的。”
格林会长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莉莉丝那张纯真无邪的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个女人……不，这个魔鬼！
凯尔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手中的长剑稳稳举起，剑尖直指格林会长的咽喉。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等！”格林会长在极度的恐惧中，脑海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嘶声大喊：“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
凯尔的动作顿住了，剑尖停在离格林脖颈不足一寸的地方。
莉莉丝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
“哦，秘密？”
格林会长看到了一线生机，连忙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喊道：“是关于元素女巫学院的，关于他们丢失的那个时空稳定器核心组件！”
“你们……你们跟那些佣兵，肯定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吧！”
他努力分辨着莉莉丝脸上的表情，试图找到一丝转机。
“留着我！留着我还有大用处！我知道很多关于那个组件的事情！”
莉莉丝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垂在胸前的一缕银发。
格林会长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凯尔的长剑依旧悬停在那里，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就在格林会长以为自己最后的希望也要破灭，准备迎接死亡的裁决时，他牙关一咬，几乎是吼了出来：
“盗走时空稳定器核心组件的人……”
“我知道是谁！”
“是瓦伦丁！是那个该死的瓦伦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