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暗门应声而开，莉莉丝以一个标准的狗啃泥姿势，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额头与坚硬的地面亲密接触，疼得她龇牙咧嘴，眼前金星乱冒。
周围的景象，却和她预想中阴暗的通道或者另一间实验室完全不同。
阳光刺眼，鸟鸣清脆，还有……青草的芬芳？
她猛地抬头，直接愣住。
眼前是一片繁茂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这算什么，她在哪？
莉莉丝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向自己刚刚“破门而出”的地方。
那扇所谓的“暗门”，赫然镶嵌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圆筒上。
这圆筒，或者说这个所谓的“炼金实验室”，就这么突兀地杵在森林中央，像个被遗弃的铁皮罐头。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十分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除非银月城的人和那些佣兵们都是瞎子，否则这么大一个玩意儿，怎么可能一直没被发现？
莉莉丝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她观察着太阳的位置，判断出此刻大约是正午，而这里无疑仍是低语森林的范围。
“砰！”
一声闷响打断了她的思绪，脚边多了一个熟悉的金属疙瘩。
铁蛋这个蠢货，也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摔了出来，红色镜片闪烁不定。
莉莉丝现在没空计较这个二货之前的“救驾”行为。
她用依旧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勉强活动着指关节，挪过去，一把抓起冰冷的铁蛋，塞进胸前那件不合身的铠甲与身体之间的缝隙里。
得先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她双腿并拢，保持着被捆缚的姿势，一蹦一蹦地向前移动。
刚蹦出没几步，前方林间阴影处，几个穿着教团黑袍的身影显现出来。
莉莉丝呼吸一滞。
完蛋！现在这副尊容，手脚都被捆着，简直是待宰的羔羊。
她想也不想，扭头就准备往回蹦。
一只沾满了湿润泥土的大手，从斜后方猛地伸出，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狠狠向后一拽。
“啊——！”
莉莉丝差点失声尖叫出来，这突如其来的拉扯让她本就不稳的重心彻底崩溃。
“闭嘴！”一个压低了的、熟悉到让她想立刻给他一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是凯尔。
这个混蛋骑士！
虽然极度不情愿承认，但在看清来人后，莉莉丝紧绷的神经还是不受控制地松弛了一瞬。
甚至，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安心？
呸！她怎么会有这种可笑的感觉！
莉莉丝立刻凶狠地剜了凯尔一眼。“你怎么现在才来，想等我被那些杂碎剁成肉酱吗？”
凯尔没有理会她的诘难。
莉莉丝这才注意到，他也相当狼狈。
原本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此刻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几缕不听话地黏在额角，身上的骑士劲装也破了几个口子，沾染着不明污渍，看起来比她好不了多少。
“该死的教团爬虫！吃你鲁里克爷爷一记铁锤！”
一声嘹亮的大吼自身后传来，那个叫鲁里克的矮人像头发疯的野猪般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把……呃，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厨房顺来的大号擀面杖？
凯尔眉头一挑，显然对这矮人的战斗方式也有些无语。
“等会儿再说。”他丢下这句话，身形一闪，已经迎上了那几个被鲁里克吼声吸引过来的教团成员。
长剑出鞘，寒光凛冽。
凯尔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敌人的要害。
那些教团成员虽然看起来凶悍，但在凯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几乎是砍瓜切菜般，几个呼吸间，战斗便已结束。
凯尔收剑回鞘，走向兀自喘着粗气、擀面杖上沾了些许血迹的鲁里克。
“勇者乔治！您真是太勇猛了！”鲁里克一抹脸上的汗珠和泥点，大声赞叹，“这些蠕虫不堪一击！”
凯尔没接他的话，转身走到莉莉丝面前。
莉莉丝正努力调整着自己被捆的姿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一只待烤的乳猪。
凯尔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莉莉丝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
蹦了这么久，她早就累得不行，两条腿都在发抖。
被凯尔抱起来的瞬间，身体的疲惫感让她下意识地放松了。
她撇了撇嘴，翻了个嫌弃的白眼，嘴里嘟囔着：“粗鲁的家伙……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硌死我了……”
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凯尔怀里缩了缩，甚至还调整了一下脑袋的位置，找了个相对舒服点的姿势。
凯尔对她的抱怨充耳不闻，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辱骂。
他抱着莉莉丝，对鲁里克示意了一下，三人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所以，你被那个老变态瓦伦丁耍了，笔记也被他拿回去了？”凯尔一边在林间穿行，一边听着莉莉丝断断续续的讲述。
莉莉丝窝在凯尔怀里，语气充满不甘与愤怒：“何止是耍了，那个老混蛋根本就没打算帮我解除诅咒！他还说……还说只有当初下咒的那个女巫才能解！”
一想到瓦伦丁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和戏谑的表情，莉莉丝就恨得牙痒痒。
“萨麦尔呢？黑暗圣杯碎片也被他拿走了？”
“嗯。”
莉莉丝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那个半神对我的‘灵魂和躯壳’很感兴趣，说什么适合当‘神降仪式’的容器，被瓦伦丁阻止了。”
她没好意思说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私人物品被当众展览的事情，那太丢人了。
凯尔沉默片刻。
瓦伦丁与萨麦尔联手，笔记丢失，圣杯碎片落入邪教徒手中……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位是鲁里克·铁锤大师，”凯尔简单介绍了一下身旁呼哧呼哧跟着跑的矮人，“自由城邦联盟的卧底，一位序列6的工匠大师。”
莉莉丝瞥了一眼那个脑门上顶着个大包、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矮人，没什么表示。
只要别再背后突然偷袭她就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他们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后，眼前的景象让莉莉丝瞬间怔住。
那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深坑。
与其说是坑，不如说是一块被硬生生从大地上剜去的区域，边缘平整得像是被某种巨型工具切割过。
坑的内壁和底部，布满了繁复无比、闪烁着不祥光芒的炼金纹路，这些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而在巨坑的最中央，矗立着一座由不知名黑色骸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祭坛。
“这……这不对吧？”莉莉丝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么大的手笔……都能把银月城的整个贫民区埋进去了吧，我们……我们还在低语森林吗？”
这规模，远超她之前见过的任何炼金阵列。
旁边的鲁里克也瞪大了眼睛，嘟囔道：“乖乖，这坑可真够深，就是花里胡哨的，瞧着像是那些高个子玩意才会搞出来的东西。”
高个子玩意……
鲁里克无心的一句话，却像一道闪电划过莉莉丝的脑海。
“镜像。”她猛地开口，“是镜像魔法！”
她看向凯尔，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闪烁着确信的光芒：
“这应该是术士途径的超凡能力，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镜像魔法。他们肯定是先复制了低语森林原本的景象，然后再在这里布置了这个炼金大阵。”
“萨麦尔手上那枚戒指……”
莉莉丝补充道，“那枚至少与序列4‘异界行者’相关的超凡物品，绝对有能力支撑起这样庞大的镜像。”
所以，银月城和那些佣兵才迟迟找不到教团真正的巢穴。
他们看到的，或者他们进入的，很可能一直都是那个被精心构建出来的“镜像森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