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样啊，你们的意思是，因为自由之风佣兵团的蕾拉团长突然叛变，佣兵公会会长莱奥纳多死亡，你们是迫不得已才劫持的伯爵？”
帝国军帐内，空气沉闷得几乎凝固。
霍恩海姆，或者说老王，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目光扫过跪坐在地上的几十名佣兵，他们被魔法绳索捆得结结实实，一个个垂头丧气。
罗伊、巴顿、格罗姆、希尔达……这些在佣兵界小有名气的团长，此刻都成了阶下囚。
阿诺德主教坐在一旁，神情平静，仿佛在观赏一出戏剧。
凯尔则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站在老王身侧，不发一言。他那身临时借来的骑士劲装，穿在他身上总显得有些局促。
不远处，换上了一身整洁衣物的克拉苏伯爵，脸色铁青，正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群佣兵。
原本，老王是打算立刻动身，和凯尔一起去追捕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奥斯顿的。
谁曾想，这群佣兵闹出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阿诺德这个老狐狸，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老王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得不挤出几分耐心。
“克拉苏伯爵，你的意思呢？”老王转向伯爵。
克拉苏伯爵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杆，声音尖利：“霍恩海姆将军！如您所见，这些贱民竟然敢公然袭击帝国贵族，挟持帝国军官，简直是罪大恶极！必须严惩！我要把他们全都吊死在银月城门口！”
他的咆哮在帐篷内回荡，然而，跪着的佣兵们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哼，要杀就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罗伊梗着脖子，努力想摆出一副英勇不屈的模样。
但他微微颤抖的膝盖，以及时不时瞟向凯尔的眼神，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他只是不想在这位传说中的帝国勇者面前落了下乘，强撑着罢了，实际上，他怕得脸都有些僵硬了。
“就是！克拉苏你个孬种，有本事放开老子单挑！”矮人格罗姆瞪着牛眼，冲着伯爵怒吼。
他随即又转向凯尔，瓮声瓮气地补充：“喂！凯尔小子！老子要是死了，你欠我的那些租赁盔甲的钱，记得烧给我，不，捐给银月城的矮人互助协会也行！”
皮特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挪到艾米身边：“艾米……呜呜呜……我……我其实一直喜欢你！要是这次死不了，你……你能给我个机会吗？”
艾米那张总是带着些许羞涩的脸庞，此刻写满了为难。她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罗伊，小声嘟囔：“皮特……你是个好人，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红枫叶佣兵团的团长巴顿，那个相貌粗犷的中年人，此刻却在暗自庆幸。
“还好早在出发前就让薇薇安先一步回银月城了，幸好，幸好……”他低声嘀咕着。
索伦面无表情，从怀里摸出一块干硬的面包，递向身旁的希尔达：“饿吗？”
希尔达摇了摇头，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显然对眼下的处境感到担忧。
克拉苏伯爵见这群佣兵完全无视自己，反而自顾自地聊了起来，气得浑身发抖，哇哇大叫：“反了！都反了！你们这群贱民！我一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他的威胁在老王这位军方半神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帐内的几位帝国军官，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有丝毫异动。
老王实在没心情跟克拉苏磨叽，找到奥斯顿才是当务之急，他对克拉苏这个草包伯爵也素来看不上眼。
他冷笑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伯爵大人。我看他们也就是一时冲动，出发点还是好的，想去阻止邪神降临嘛。再说了，你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受了点惊吓。”
“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让他们给您道个歉，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什么？！”克拉苏伯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指着老王的鼻子，气急败坏：“霍恩海姆！你竟敢包庇这些叛逆！我要向军部弹劾你！我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老王眯起那只独眼，一股属于半神的威压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克拉苏伯爵的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道歉。”老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罗伊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连忙七嘴八舌地向克拉苏道了歉，尽管语气怎么听都有些敷衍。
克拉苏伯爵气得浑身哆嗦，却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他恶狠狠地瞪了老王一眼，又扫过那群佣兵，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凯尔身上，仿佛想将这几人的样貌刻在心里。
“霍恩海姆！你给我等着！我们走着瞧！”撂下一句狠话，克拉苏伯爵拂袖而去，连看都没看那些军官一眼。
“多谢将军！”罗伊等人如蒙大赦，纷纷向老王道谢。
老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小事一桩，都散了吧，以后别这么鲁莽了。”
他示意旁边的骑士给佣兵们松绑。
待佣兵们千恩万谢地离开后，老王这才转向凯尔：“走吧，小子，该去找那个小王八蛋了。”
凯尔点头跟上。
两人刚走出营帐，便看到不远处，艾格尼丝正静静地站在一片焦黑的土地前。
那是瓦伦丁·格雷厄姆化为飞灰的地方。
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拳头大小的黑色晶体状碎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那是半神超凡者死后析出的超凡特性结晶，由于瓦伦丁的失控，这些超凡物质已经受到了严重污染，普通人或低序列超凡者一旦触碰，便会当场失控异化。
经过众人商议，这些危险的残留物将由元素女巫学院负责处理。
艾格尼丝手上，还拿着那个莉莉丝和凯尔找到的构装体“铁蛋”。
老王注意到，她的背影似乎在轻微地抽搐。
他心中一动，莫非……这位素来冷傲的女巫院长，是在为瓦伦丁的死而伤心落泪？
毕竟，传闻中两人年少时曾是情侣。
老王自认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只能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凯尔，压低声音：“喂，小子，你看她……是不是在哭啊？”
凯尔皱着眉头，沉吟片刻。
他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有限的与女性打交道的经验，以及从各种骑士小说和宫廷传闻中听来的故事，还有最近这段时间待在莉莉丝身边耳濡目染，听来的只言片语。
“嗯……”凯尔一本正经地分析，“瓦伦丁毕竟是她年少时的恋人，如今睹物思人，触景生情，心中难免会有些伤感的情绪。”
老王闻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由感慨：“唉，女人啊，就是感性。”
两个在情感方面同样贫瘠的单身狗，就这样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他们放轻脚步，慢慢向艾格尼丝走近。
就在此时，一阵极轻的、带着奇异愉悦的呢喃声，飘进了两人的耳朵：
“咯咯咯……终于死了……斯巴拉西……太好了……你终于死了……”
那声音轻柔婉转，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呐……是把你这些残渣直接做成一件趁手的超凡物品好呢？还是捣碎了，当成珍惜的炼金材料，一点点用掉呢？”
“或许……可以交给艾米莉亚那丫头，她最擅长制作那些奇奇怪怪又很实用的道具了……咯咯咯……”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艾格尼丝缓缓转过身。
她脸上的那抹诡异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清冷与漠然，仿佛刚才那令人心悸的低语只是幻觉。
“有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老王：“……”
凯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