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尚未触及两人,瓦伦丁身上黑光一闪,便再度消失在原地。
凯尔却像是早有预料,背后光翼猛然展开,竟抢在瓦伦丁再次出现之前,先一步朝着一处阴影斩出数道凌厉的淡金色剑气。
剑气角度刁钻,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瓦伦丁的身影刚在那片阴影中浮现,便发出一声轻咦,被迫松开了掐着莉莉丝脖颈的手,狼狈地侧身翻滚,险险避过剑气。
莉莉丝只觉得身上一紧,下一刻便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是凯尔及时接住了她。
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随即怒火中烧,伸出双手便去扯凯尔英俊的脸颊,用力向两边拉扯。
“你有病啊!凯尔·艾灵顿!让那个老妖婆别攻击,你自己倒好,唰唰唰就往我脸上招呼!刚才要是偏一点点,本殿下就脑袋搬家了!”
凯尔任由她拉扯,眉头紧锁:“方才,不是你用眼神示意我动手?”
莉莉丝差点被他气笑了。
这家伙是什么钢铁直男思维,活该一辈子当小处男!
她扭过头,只见瓦伦丁已陷入重围。
老王、阿诺德、艾格尼丝,以及奥莉薇亚、艾米莉亚、芙洛拉三人,足足六位高序列强者,将他团团围住。
然而,面对如此豪华的阵容,刚晋升【诡术师】后的瓦伦丁竟丝毫不落下风,举手投足间皆是诡谲难防的攻击,身形在阴影中不断闪烁,游刃有余。
这让莉莉丝感到颇为意外。
她仔细观察着战圈中的瓦伦丁,发现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那张年轻了不少的英俊面容时不时会极度扭曲,发出的声音也忽高忽低,尖锐与沙哑交替,仿佛体内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莉莉丝心中一动。
这家伙,该不会是偷偷吞噬了萨麦尔死后逸散的那部分残缺灵体吧?所以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强行晋升序列4【诡术师】。
这种精神状态混乱的高序列超凡者,她以前在皇室的秘闻中见过记载,看似强大,实则最容易被针对。
只要不断用他最在意的事情刺激他,就很容易让他自己先崩溃。
莉莉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凯尔,之前我们在银月城地下那个破密室里,不是拍了壁画吗?留影石呢?快拿出来。”
凯尔皱眉,一边应付着莉莉丝还在他脸上作乱的手,一边低声询问:“你想做什么?”
莉莉丝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别废话,交给我就行了。”
她说着,便直接蹭到凯尔身上,开始在他坚硬的胸甲和武装带上东摸摸西摸摸起来。
凯尔的身体瞬间僵硬。
莉莉丝的手不经意间划过某处,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某个部位迅速产生的生理变化,变得又大又硬。
她动作一顿,干笑两声,赶紧松开手,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凯尔的脸颊也腾地一下黑了。
莉莉丝小声嘟囔:“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
总算,她在凯尔腰间的一个小皮袋里翻找出那枚留影石。
“带我飞到上面去,视野好一点的地方!”莉莉丝催促道。
凯尔没有多问,直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将她打横抱起,光翼扇动,升至半空。
莉莉丝这次倒是没有挣扎,报复瓦伦丁要紧,这点小便宜就暂时让他占了。
待到合适的高度,莉莉丝催动留影石。
霎时间,一幅幅记录着过往岁月的壁画影像,清晰地投映在战场上空,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咳咳!”莉莉丝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个人的耳中,尤其是瓦伦丁。
“瓦伦丁,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看看你和艾格尼丝曾经的甜蜜岁月,看看你们一同冒险,一同研究,一同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煽动。
“壁画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炼金师是你吧?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对爱情满怀期待的傻小子,也是你吧?”
“再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为了晋升序列4,你都干了些什么?引动邪神降临,害死多少无辜的人?脚下这片焦土,这些残垣断壁,还有那些死不瞑目的灵魂,都是你的杰作!”
瓦伦丁原本带着一丝戏谑与傲慢的表情,在看到那些壁画时,微微一滞。
他依旧在老王等人的围攻下闪转腾挪,看似闲庭信步,但莉莉丝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动作出现了一丝不协调。
“不…不是这样的……”他低声喃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与挣扎,像是在反驳莉莉丝,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你看看艾格尼丝院长,她为了阻止你,付出了多少?你再看看你自己,你得到了什么?除了这短暂的力量,你还剩下什么?”莉莉丝的声音越发尖锐。
某一刻,瓦伦丁那张带着邪气的英俊脸庞上,泪水竟毫无征兆地一滴滴滑落。
他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在机械地应对着攻击,但眼中的疯狂与混乱却愈发明显。
地面上,那些残存的混沌低语教团成员早已死的死,伤的伤,被迅速清剿干净。
大量的教会骑士、牧师以及元素女巫学院的女巫们聚集过来,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瓦伦丁,已然成了瓮中之鳖、众矢之的。
众人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留影石画面,又看看下方那个神情变幻不定的瓦伦丁,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莉莉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时机到了。
“你以为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艾格尼丝?别自欺欺人了!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那可悲的控制欲和对力量的贪婪!”
这句诛心之言,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瓦伦丁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周身黑气暴涨,竟不顾自身伤势,以一种近乎疯狂的以伤换伤的方式,硬生生逼退了老王等人的联手攻击。
他披头散发,金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状若疯魔。
“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他嘶吼着,声音沙哑而绝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扫过众人,然后开始讲述一个故事。
“很多年前,有一个天赋异禀的年轻炼金术士,他爱上了一位家道中落的贵族千金……”
故事本身并不算特别,无非是常见的英雄救美的开端。
瓦伦丁用他那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描绘着他如何将那个名叫艾格尼丝的少女从泥沼般的家族中拯救出来,如何引导她走上超凡之路,如何看着她一点点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我带她脱离了家族的桎梏,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可是,天赋的差距,就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
“当她顺利晋升序列5【魔导师】的时候,我却依旧在序列5的门槛外徘徊。我所走途径的特殊性,注定了我晋升的艰难,我知道,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触及序列4的境界了。而她,前途无量,她是院长最看好的学生,是学院未来的希望。”
“我求她,我第一次求她,艾格尼丝,等一等我,好不好?再给我一点时间……”
“但她……终究是不可能停下来等我的。”瓦伦丁的声音低沉下去,“我们之间的矛盾,在那一刻彻底爆发,最终……分道扬镳。”
“这么多年,我一直隐居在银月城外的低语森林,他们依旧称我为银月城第一炼金大师。格林那种货色,也配与我相提并论?”他嗤笑一声,带着一丝不屑。
“我本可以前往帝都,在那里,我的才华能得到更大的施展,但我没有。”
“因为她在这里,她在元素女巫学院里当她的院长,我就在银月城,远远地看着她。”
“时间是最无情的刻刀。她身为半神,多年来依旧容颜不老,而我,却一天天衰老下去,变得越来越不像话。”
“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已……只是想重新站在她的身边,所以我才冒险跳途径晋升……是的,我或许真的错了,错就错在,我爱得太深了……”
这番“深情款款”的自白,听得下方不少年轻的女巫和牧师眼眶泛红。
甚至有几个感性的女巫已经开始小声议论:“院长大人当年……是不是太绝情了?”“是啊,瓦伦丁大师也太可怜了……”
莉莉丝听着这些议论,差点没笑出声,脑子里自动浮现出现代社会那些起哄求婚现场“在一起!在一起!”的脑残场面。
她扭头看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凯尔,故意把脑袋凑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喂,勇者大人,你怎么看?是不是也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准备替他说几句好话?”
凯尔瞥了她一眼,声音平稳:“无论出于何种理由,瓦伦丁·格雷厄姆勾结邪教,滥杀无辜,其堕落已是事实,不可饶恕。”
莉莉丝嘴角抽搐了几下,这家伙,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她啧啧感叹:“也是,瓦伦丁要是现在还是原来那副糟老头子的模样,哪来这么多小姑娘替他说话。说到底,还是脸好看占了便宜。”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艾格尼丝,终于开口了。
她赤足立于焦土之上,纯白的长袍依旧不染丝毫尘埃,声音平静无波:
“瓦伦丁·格雷厄姆,如果你口中所谓的‘我无法等你’,指的是你没有为了晋升,私自进行禁忌的人体炼成实验。
“指的是你没有为了完善你的炼金构装体,将那几个对你心怀仰慕的女巫学徒,活生生炼成没有灵魂的傀儡。
“指的是你没有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不惜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艾格尼丝顿了顿,冰冷的视线扫过瓦伦丁那张错愕的脸。
“那么……我无话可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刚刚还对瓦伦丁抱有同情的众人,此刻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愤怒的表情。
瓦伦丁呆愣在原地,脸上的悲痛与深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与混乱。
他似乎对艾格尼丝所说的一切毫无印象,又或者说,从他为了强行晋升,冒险吞噬萨麦尔残缺灵体的那一刻起,他的神智就已经不再清醒。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了。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他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眼神涣散。
就在这时,莉莉丝感觉自己胸前的衣襟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颤抖,像是要挣脱出来。
她疑惑地解开胸前衣物的几颗纽扣。
下一刻,一道小小的金属身影“嗖”地一下飞了出来,正是构装体铁蛋。
它那独眼一样的单片镜片闪烁着急促的红光,径直飞向半空中的瓦伦丁,发出带着哭腔的机械音:“主人……主人不要抛弃铁蛋……呜呜呜……”
艾格尼丝眉头微挑,素手一招,便将那小小的构装体摄入掌心。
她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复杂的符文,其上充斥着审判与神圣的气息。
下一刻,两道半透明的、带着哭泣声的残缺灵体,被硬生生从铁蛋的体内剥离了出来。
“这……就是玛丽·斯特兰奇,和维拉·莫尔顿。”艾格尼丝的声音冰冷彻骨,“当年失踪的,最倾慕你的两个女巫学徒。”
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无数的唾骂与诅咒,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个呆立在焦土之上的金发男人。
莉莉丝看看那小小的铁蛋,又看看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女性灵体,心里多少有些可惜。
本来还指望艾格尼丝这个老妖婆能因此身败名裂,让她看场好戏呢。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败类,空欢喜一场。
“啊啊啊啊——!!!”
瓦伦丁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他身上的皮肤开始迅速腐烂,肌肉扭曲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一根根惨白的骨刺刺破皮肤,黑色的粘液从他七窍中不断涌出。
他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