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玩够了吗?咱们该回去了,再晚林护卫他们指定要急得跳脚了,到时候可又要怪罪我没看好您。”
晚翠说着,轻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沈清沅拢了拢被山风吹得歪到一边的领口。
七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襦裙,裙摆上绣着的小兔子随着动作轻轻晃荡,她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指尖沾着点糕屑,听见晚翠的话,小嘴微微一撅的说道:
“再玩会儿嘛,这山里的蝴蝶比府里的好看多了。”
可话音刚落,晚翠指尖刚触到那柔软的丝绸布料,忽然就听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沉重喘息声——那声音又粗又浑浊,还裹着股子野兽特有的腥气,惊得晚翠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就把沈清沅往自己身后护,连手心都冒出了汗。
沈清沅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大眼睛瞬间瞪圆,小身子还往晚翠腿后缩了缩。
下一秒,一只壮硕得像小山似的黑熊从树后缓步走了出来。
油亮的黑毛上沾着不少腐叶和泥土,每走一步,前掌往地上重重一按,就能留下一个深嵌进泥土里的爪印,看着就吓人。
它显然是被两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惊扰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威胁低吼,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们,涎水顺着嘴角一滴滴往下掉,滴在草地上都能留下湿痕。
沈清沅看着那黑熊比自己还高的身子,还有那闪着寒光的爪子,小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小手紧紧抓住晚翠的衣角,指节都泛了白,却咬着唇没敢哭——因为她记得娘说过,遇到危险哭会更吓人。
“小、小姐,您别怕,跟着我跑!”
晚翠的声音都在发颤,可还是牢牢攥住沈清沅的手,指甲都快嵌进对方的肉里,转身就朝着下山的方向狂奔。
沈清沅被拉得一个踉跄,小短腿根本跟不上晚翠的步子,鹅黄色的裙摆被路边的野草勾住,扯出一道小口子也顾不上。
眼泪混着额头的汗水一个劲儿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把绣着的小兔子都打湿了,可她却死死咬着下唇,硬是没敢哭出声——她虽小,却也知道自己一哭,晚翠肯定会更慌,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跑着跑着,她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只见黑熊的影子越来越近,吓得她心脏“砰砰”跳,差点喘不上气。
黑熊的脚步声在身后“咚咚”地紧追不舍,震得地面都好像在轻微晃动。
路边粗壮的树干被它撞得左右摇晃,枝叶“簌簌”落下,有的甚至还砸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沈清沅被一片掉落的叶子砸中额头,疼得她“嘶”了一声,却还是攥紧晚翠的手,拼尽全力往前跑。
晚翠跑得肺腑都像要炸开一样,疼得她直想咳嗽。
眼看前方忽然出现一处陡峭的斜坡,她心里刚“咯噔”一下,脚下就突然一滑,两人重重摔在地上,滚出去好几步才停下。
沈清沅摔在最下面,后脑勺磕到了软土,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原来膝盖狠狠磕在了一块石头上,鹅黄色的裙摆都被渗出的血染红了一小块。
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眼眶瞬间红了,却还是没哭。
直到她抬起头,正好看见黑熊张开满是尖牙的大嘴,朝着晚翠的后背扑了过来,那股腥气都飘到了鼻尖,她才终于忍不住,小嗓子里发出一声害怕的呜咽。
“小姐!”
晚翠嘶喊着,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拼了命地往沈清沅那边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
可还没等她扑到,就听见“咻”的一声锐响划破空气,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一支羽箭精准地射穿了黑熊的左眼,箭羽还在黑熊的眼眶里微微震颤。
黑熊瞬间发出震耳欲聋的痛嚎,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像座小山似的重重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沈清沅吓得缩成一团,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晚翠的衣袖,指缝里还沾着泥土和草屑。
她的小脸依旧惨白,嘴唇被自己咬得泛了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却还是努力憋着哭声,只是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身影从斜后方的山坡上走了下来,那人背上背着长弓,看着好厉害的样子,她心里的害怕才稍稍少了一点。
那人走到两人面前,先是弯腰伸手探了探黑熊的鼻息,确认黑熊已经死透了,才转过身,看向还在发抖的沈清沅。
沈清沅这才看清,那人有一双清亮得像山涧溪水似的金色眼睛,看着就很温和。
对方蹲下身,声音也轻轻的,像山涧的泉水一样说道:
“小姑娘,没受伤吧?膝盖是不是很疼?”
沈清沅被这温柔的声音问得一愣,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奶声奶气的:
“疼、”
晚翠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扶着沈清沅站起来,一边替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对着灰衣人屈膝行礼,声音还带着没平复的颤抖说道:
“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
“举手之劳,不必多礼,也不用报答。”
云渡影说着,把弓箭收进箭囊里,摆了摆手,目光又落回沈清沅身上,看见她裙摆上的血迹,还特意叮嘱晚翠:
“小姑娘膝盖伤了,一会儿走慢些,别再碰到了。”
沈清沅站在晚翠身边,听着云渡影的话,心里暖暖的。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呆愣楞地瞅着云渡影,小脑袋里不停转着——这个人好厉害,一箭就把大黑熊打死了,比府里的护卫还厉害!
她看着看着,还忘了哭,只是眨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像只受惊后慢慢放松下来的小兽。
“小姐、小姐!”
这时,晚翠轻轻地耸了一下沈清沅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也跟人说句话,别一直傻愣着。
沈清沅这才回过神,小手攥着衣角,仰着小脸,因为刚哭过,声音还有点沙哑,却依旧奶气:
“多、多谢这位公子的相救、你的箭好准呀。”
说完,她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朵尖都红了——这是她第一次夸陌生人,有点害羞。
“哈哈,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云渡影被她这副小模样逗笑了,伸手想摸了摸她的头,又怕吓到她,中途又收了回去,只是声音更柔和了些:
“你也很勇敢呀,刚才都没哭。”
随后她又皱了皱眉,好奇地问道:
“不过,你们俩怎么会独自在这山里呢?这地方可不安全,常有野兽出没。”
“这、这。”
晚翠听了这话,顿时有些犹豫,手都不自觉地攥紧了。
她们哪是独自来的啊,明明是带着护卫的。
都是小姐今天玩性大发,说要进山踏青,还觉得护卫跟着不够爽快,非要拉着自己偷偷跑出来,才遇上这种事。
可这些话,她自然不可能如实说出来。
虽说云渡影刚刚救了她们俩的性命,但自己终究只是个奴才,要是把小姐偷偷跑出来的事说出去,那不是打自己主子的脸吗?
所以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急得额头又冒了汗。
“我、我们和护卫走散了。”
沈清沅小虽然才七岁,可也不是个傻子,看晚翠为难,就小声开口解释道,还特意低下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她抬起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云渡影,像是在祈求对方相信自己,那副委屈又认真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怀疑。
“这样啊。”
云渡影听了,没说自己信不信,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
“那你们大概知道是在哪走散的吗?我带你们过去吧,这山里天黑了更危险,你膝盖上的伤也得早点处理。”
她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总不能让两个小姑娘自己在山里乱走。
她说完,还指了指沈清沅的膝盖,语气里满是关切。
“我知道!麻烦公子了!”
晚翠连忙接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沈清沅也跟着点头,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还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们走散的地方有好多好看的花,我记得路。”
“好,那你们带路吧。”
云渡影点了点头,示意晚翠在前边引路,自己则跟在两人身后,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留意着有没有其他危险,偶尔还会提醒沈清沅:
“小心脚下的石头,别再摔着了。”
“公子,这边请。”
晚翠弯腰说了一句,然后抱起沈清沅,快步朝着记忆里和护卫分开的方向走。
沈清沅窝在晚翠怀里,小手还攥着晚翠的衣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身后的云渡影,看着他背着长弓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安心,又觉得好奇——这个人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会在山里呢?
走了一段路后,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护卫们着急的喊声,一声比一声急。
“小姐!小姐您在哪啊?”
“小姐!听见了您应一声啊!”
晚翠见此,连忙停下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声回应道:
“我们在这里!我们在这里!”
护卫们听见声音,顿时像找到了方向,连忙快步跑了过来,脚步声“噔噔噔”的,特别急促。
等到他们跑到云渡影等人面前,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看着像是领头的人,立刻快步走到沈清沅面前,脸上满是焦急,语气都带着点颤抖:
“小姐!您可算找到了!您刚才上哪里去了?膝盖怎么还伤着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沈清沅被他问得有点心虚,低下头,小手又开始抠裙摆,小声说道:
“我、我就是、”
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云渡影忽然开口帮她们解了围:
“你家小姐刚才看见一只野兔,追着追着就迷了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膝盖,刚好被我遇见,就顺便带她们过来了。”
晚翠和沈清沅都感激地看向云渡影,尤其是晚翠,心里更是松了口气——要是让护卫们知道自己没拦住小姐,还差点让小姐被熊吃掉,回去以后告诉了老爷和夫人,自己肯定要受重罚,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沈清沅感激地看向云渡影,大眼睛里满是“你真好”的神情。
晚翠也连忙接过话茬说道:
“是啊林护卫,多亏了这位公子,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山里待多久呢。”
听到云渡影说话,那穿黑色衣服的人把视线转移到云渡影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随后拱手行了个礼,语气诚恳地说道:
“感谢阁下出手相助!要是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等回去恐怕都要遭严惩,阁下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了。”
云渡影摆了摆手,还是那副随意的样子,然后说道: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着,又看向沈清沅,叮嘱那人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说道:
“小姑娘膝盖伤了,最好先找些干净的布条包扎一下,别感染了。”
那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连忙点头应到:
“多谢阁下提醒,我们这就处理!”
说着,就吩咐身后的护卫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和布条,准备给沈清沅包扎。
沈清沅看着云渡影,小声说了句:
“谢谢公子,我会记得你的。”
“都说了是举手之劳了。”
云渡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可那穿黑色衣服的人听到了却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对于阁下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等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恩情,我们不能因为您觉得是小事,就厚着脸皮忘了这份情。”
云渡影听他这么说,顿了顿,忽然想起刚才被自己杀死的那头黑熊——自己就算修炼了《淬幽化骸经》,还练成了《幽骸皮》,境界也达到了塑躯铸身境的第三重,也就是塑躯铸身境的前期,可那黑熊实在太重,自己一个人也不好搬动。于是他便开口说道:
“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不如帮我搬个东西吧,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
“好!阁下请带路!”
那穿黑色衣服的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朝着身后的护卫们递了个眼色,让他们都做好准备。
他还让一个护卫先给沈清沅包扎膝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跟着云渡影走。
沈清沅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云渡影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
等我回去了,一定要让爹爹好好谢谢这位公子!
等云渡影带着他们来到那黑熊的尸体前时,一众护卫都惊呆了,眼睛瞪得溜圆,嘴里还忍不住发出“嘶”的吸气声。沈清沅也被护卫抱着跟了过来,她从护卫怀里探出头,看见那头一动不动的黑熊,虽然还是有点怕,却也忍不住小声惊叹道:
“哇,公子你好厉害啊!”
“这、这黑熊是阁下所杀?”
其中一个护卫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倒不是惊讶云渡影能杀死黑熊——毕竟他们身为习武之人,合力之下也能做到,而且看云渡影敢在山里独自行动,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可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黑熊居然只是被一支箭矢刺破了一只眼睛就死了!
这得是多强的内力,才能让一支箭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云渡影看着他们难以置信的样子,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指了指黑熊的尸体,对那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说道:
“麻烦林柱兄帮我把这黑熊带回留宿村吧。”
林柱就是那个和云渡影交谈的穿黑色劲装的人,而留宿村,便是云渡影暂时落脚的村子,也是阿慈他们住的地方。
林柱连忙点头应下,还指挥着身后的护卫们一起动手,准备把这黑熊抬回去——这么大一头熊,可不是一两个人能搬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