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开

作者:海盐泡 更新时间:2025/10/15 0:43:37 字数:4304

云渡影将阿慈埋葬在她父母坟墓的附近,新翻的泥土还带着湿润的凉意,她蹲在坟前,轻轻拢了拢坟头的土,直到那片小土丘看起来规整又安稳,才慢慢站起身。

埋葬完后,她拍了拍衣角的尘土,朝着留宿村的方向走去。

路过村口老树时,风一吹,树叶簌簌响,像是往日里村民们热闹的谈笑声。

当大家听到阿慈死去的消息时,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毕竟昨天还是热热闹闹的婚礼,红绸子还挂在村口的树上,喜棚还没拆完呢。

阿慈穿着嫁衣笑盈盈的样子还在眼前,怎么才过了一晚上,人就没了呢?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彼此眼里找到“这是假的”的答案。

可这是事实,冰冷又残酷,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都没有办法更改。村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的叹息声。

大家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只好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到她们曾经住过的家中,云渡影拿起扫帚,把房屋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连桌脚的灰尘都没放过。

她把阿慈的衣服一件件叠好,仔细放进衣柜中;厨房里的碗筷,她也全部洗得锃亮,整整齐齐地堆了起来;炕上的被褥,她按照阿慈习惯的方式叠好,拍了拍上面的褶皱,仿佛阿慈只是暂时出门了。

还有那身艳红的婚服,那件女式的,云渡影把它和阿慈一起埋在了土里与之相伴的还有那枚铁戒指。

那身男式的婚服,她则是叠得方方正正,放进了衣柜最里面的格子里。

这些年,阿慈给她买了不少样式的男装,从藏青的长衫到墨绿的短褂,挂满了半个衣柜,不过她一件也没有带,只从箱子底翻出了那套灰色的粗布男装——这是阿慈送给她的第一件衣服,当年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穿着这件衣服,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她将那柄磨得光滑的铁剑别在腰间,指尖轻轻拂过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铁戒指,戒指边缘已经被磨得有些钝,却是她和阿慈最重要的念想。

云渡影最后看了一眼屋子,然后将房门锁住,转身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充满回忆的留宿村,离开了这片让她心口发疼的伤心之地。

走在路上,她想起当年老村长跟她说过的话,往南走,过了十里坡有个驿站,能通往更远的地方,于是便朝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

她走的时候是个凌晨,天还没亮,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村里的人都还在睡梦中,所以没一个人为她送行,只有路边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晃着,像是在无声送别。

路上风很凉,吹得她衣角翻飞,她忍不住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的十年,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闭上眼睛回忆过往,脑海里浮现的却只有阿慈的身影——阿慈的笑、阿慈的话、阿慈吃烤鸡的模样。

阿慈不仅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见到的第一个人,更是她两世加起来三十年里,唯一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阿慈。”

云渡影停下脚步,嘴里轻轻念叨着阿慈的名字,泪水一下子蓄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慢慢滑落,滴在脚下的泥土里。

——————

一辆青篷马车正稳稳地行驶在平整的大路上,车轮碾过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响,车旁还跟着四个骑马的护卫,他们身着利落的短打,腰间别着佩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显然是在护持马车的安全。

“小姐,前面再走一段,还有两个时辰就能到息冢镇了!”

林柱手上的缰绳握得稳稳的,他侧过头,朝着车厢里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熟稔的稳重。

“好。”

车厢内,沈清沅正坐在铺着软垫的座椅上,一只手轻轻托着腮,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色上——路边的杨柳已抽出嫩黄的新芽,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留下几声清脆的啼鸣,可这些景致都没入不了她的眼,她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

“小姐,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呢,您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要不要先吃点糕点垫补垫补胃?”

一旁侍立的小丫鬟寒香,见沈清沅神色有些恍惚,便从随身的食盒里拿出一碟桂花糕,糕点上还撒着细碎的糖霜,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她捧着食盒,轻声向沈清沅问道。

“不用了,等到了息冢镇,找家馆子咱们一起吃吧。”

沈清沅收回目光,对着寒香温和地回答道,只是语气里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显然心思仍未从别处拉回来。

寒香见自家小姐拒绝,便只好把食盒又收了回去,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再多言。

两个时辰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马车在颠簸中慢慢前行,终于在日头正当时,抵达了息冢镇的入口。

镇口的牌坊有些陈旧,却透着几分古朴的气息,往来的行人不算多,大多是挑着担子的小贩,或是赶路的旅人。

林柱将马车停在驿站门口,和驿站的伙计交代好,把马车和其他马匹都交给专门的人看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车马的状况,才走到车厢旁禀报。

沈清沅则带着寒香一起下了车,脚踩在镇子里的青石板路上,感受着不同于赶路时的踏实。

“林柱叔,你带着护卫们先去附近的馆子吃饭吧,不用跟着我们了,我和寒香随便逛逛就好。”

走之前,沈清沅从袖袋里取出一袋子沉甸甸的铜板,递给林柱,对着他细细吩咐到,语气里带着主子对下属的体恤。

“是,小姐,那您二位注意安全,有事随时来寻我们。”

林柱双手接过铜板,低头恭敬地回应到,又叮嘱了几句安全事宜,才带着其他护卫转身离开。

“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啊?是去镇上的铺子看看,还是去附近的河边逛逛?”

走在镇子里的小路上,寒香看着两旁热闹的摊位,眼睛里满是好奇,忍不住对着沈清沅问道,脚步也慢了下来,时不时盯着摊位上的小玩意儿看几眼。

“随便逛逛就好,不用特意去什么地方。”

沈清沅的目光落在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上,眼神有些放空,心不在焉地回答着寒香的话,显然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哦。”

寒香见沈清沅这副模样,知道她大概率是又在想事情了,便识趣地不再询问,只是乖乖地跟在她身边,偶尔看到有趣的东西,也只是自己悄悄多看几眼。

“不知道那个人如今怎么样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会不会还记得当年在山林里救下的小姑娘?”

沈清沅走着走着,脑海里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十年前的事情,想起了那个救下自己的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浓烈的思念之情,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还记得,那年她才七岁,跟着丫鬟晚翠去山中游玩,却没想到却遇上了一头凶猛的黑熊。

黑熊龇着牙,爪子拍打着地面,一步步朝着她们逼近,她和晚翠吓得浑身发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眼看就要命丧黑熊之口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那人一箭便精准地射中了黑熊的眼睛,黑熊痛得嘶吼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就是那一眼,那人的身姿便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内心深处,也在她心里留下了一颗蕴含着陌生情绪的种子。

后来她才知道,人们常说“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原来真的是这样——自那以后,她见过再多优秀的人,都比不上记忆里那个穿着粗布衣裳、手持长弓的身影。

如今十年过去了,那颗埋藏在心底的种子,在时光的浇灌下,早已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那股曾经陌生的情绪,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终于明白,那股情绪的名字,叫爱。

她曾经无数次欺骗自己,说这份感觉只是对救命恩人的感恩,可后来她慢慢想明白了——如果只是恩情,怎么会让一个人日夜思念,连梦里都是那个人的身影?

如果只是恩情,怎么会让一个人看话本子时,下意识地把自己和故事里的女主角重叠,而男主角的模样,永远是那个人的轮廓?

如果只是恩情,怎么会让一个人在父母精心挑选夫婿、家族期盼她成婚时,因为脑海里闪过那个人的身影,就毫不犹豫地果断拒绝,哪怕顶着家族的压力也毫不动摇?

显而易见,如果只是单纯的恩情,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些。

那么答案便也呼之欲出了——这股萦绕在她心头十年的情绪,从来都不是恩情,而是爱。

是的,她就是在十年前,在那个狼狈又惊险的时刻,稀里糊涂地爱上了一个仅仅见过一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或许,爱情本来就是这般不讲道理的吧,它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消散,反而会在岁月的沉淀中,变得愈发浓烈。

“小姐、小姐,您快看啊!”

就在沈清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神游天外之时,身边的寒香突然拽了拽她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对着她说道。

“怎么了?寒香,出什么事了?”

沈清沅被寒香拽回了神,有些茫然地看向她,对着寒香问道,眼神里还带着几分刚从回忆里抽离的恍惚。

“小姐,你闻,好香啊!前面有家面馆,我刚才就闻到香味了,咱们去那里吃午饭好不好?”

寒香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家面馆,面馆的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布幡,上面写着“张记面馆”四个大字,阵阵浓郁的面香从面馆里飘出来,馋得寒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里满是期待。

“既然你想吃,那咱们就去那里吃午饭吧。”

沈清沅顺着寒香指的方向看去,见她那副馋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

“好耶!小姐万岁!我就知道小姐最疼我了!”

寒香见沈清沅同意了,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拉着沈清沅的手就朝着面馆走去,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两位美女,里面请!想吃点啥啊?咱们家的鸡肉面、炸酱面都好吃,素面也做得特地道!”

沈清沅和寒香刚走进面馆,正在灶台前忙活的老板就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大声喊着向她们问道,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容,手上还拿着一把长长的面条。

“老板,来两碗素面就好,麻烦您多放些青菜。”

沈清沅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对着老板温和地说道,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窗外。

“好嘞!两碗素面,多放青菜,您稍等,这就给您煮!”

老板哈哈大笑着应道,转身就回到灶台前忙活起来,面条下锅的“哗啦”声和汤底的咕嘟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沈清沅和寒香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能看到镇子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热闹又平和。

“小姐,等咱们吃完面,能不能去前面的糖画摊看看啊?我刚才看到有人在做小兔子形状的糖画,好可爱!”

寒香坐定后,又忍不住对着沈清沅撒娇问道,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讨食的小猫。

“先吃完饭吧,吃完饭以后再说,要是时间还早,带你去看看也无妨。”

沈清沅摸了摸寒香的头,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纵容。

寒香见小姐松口,立刻开心地应了下来,乖乖地坐在座位上,等着面条上桌。

在等待上饭的过程中,沈清沅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了回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十年前的那一幕,那个人的身影愈发清晰,连带着她心里的思念也愈发浓烈。

“这位客人,里面请!想吃点啥啊?跟刚才那两位姑娘一样来碗素面,还是尝尝咱们家的鸡肉面?”

突然,面馆老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显然是有新的客人进来了,他热情地对着新来的客人问道,语气和刚才一样热闹。

“来半碗素面,不要葱蒜。”

那新来的客人没有多余的话,只用清冷的嗓音回答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在喧闹的面馆里显得格外突出。

而沈清沅听到这个声音后,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愣在了原地。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将脑袋扭向了声音的来源,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入目所见,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人影正站在面馆门口,那人的腰间别着一把铁剑,剑鞘上还带着几分岁月的痕迹,头上戴着一顶宽大的遮阳斗笠,斗笠的边缘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利落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沈清沅呆愣愣地看着那人,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无它,因为这正是她日思夜想十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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