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沅的目光落在云渡影身上,先前只觉对方身形清瘦,此刻细细打量,才发现几分不同。
云渡影的胯部竟比肩膀还微微宽出些许弧度,裹在灰色布料里的臀线更是挺翘得惹眼,只是上身罩着件过于宽大的灰布外衫,将腰线与胸口的轮廓尽数掩去,只剩脖颈与锁骨的利落线条,衬得那张本就女气的脸愈发阴柔。
“难道。”
一个念头在沈清沅心底冒出来,让她指尖微顿,再看云渡影时,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她收回思绪,转向还在揉着眼睛抽噎的寒香,声音放柔了些说道:
“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回驿站去。”
寒香吸了吸鼻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带着浓重的哭腔应了声“嗯”,抬手胡乱擦了擦脸,却把眼眶揉得更红。
沈清沅看着她脖颈处那道淡紫色的掐痕,眉头微蹙,路过街角布庄时,特意停下脚步,挑了条烟灰色的绒线围巾,仔细帮寒香围在颈间,将那道痕迹严严实实地遮住。
“别让林柱他们看见,省得又多生事端。”
两人回到驿馆时,云渡影正揣着兜里仅有的几枚铜板,在热闹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荡。
秋风卷着落叶擦过鞋面,她却没心思留意,只低头盯着掌心那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愁得眉峰拧成了疙瘩。
这几个月漂泊在外,她连顿热乎饭都难得吃上,更别提稳定的营养供给,苦心修炼的《淬幽化骸经》几乎是停滞不前。
好在比起当初斩杀虎妖时,修为总算还有些长进——不仅突破到了塑躯铸身境九重,连护身的《幽骸皮》也练到了银皮境界,凡间武功伤不了她分毫。
可修为再高,也填不饱肚子。
云渡影又摸了摸兜里的铜板,指尖能清晰触到那几枚钱币的边缘,数量少得可怜。
这些钱还是前几日遇到几个找茬的地痞,从他们身上“借”来的;她如今的家当,也只剩腰间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剑、指节上戴着的玄铁戒指,还有两套换洗衣物——其中一套同样是灰色的粗布衫,还是前几日在市集上花了两个铜板淘来的。
“总不能真去打工吧?”
云渡影对着空气叹了口气,脚步顿在一家包子铺前,闻着蒸笼里飘出的肉香,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打工是绝不可能的,她这辈子都没打算靠替人跑腿谋生。
“算了,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她攥紧兜里的铜板,向路边卖糖葫芦的老伯打听了几句,顺着对方指的方向,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驿馆。
她没料到的是,这正是沈清沅和寒香落脚的地方。
此时的沈清沅正倚在二楼窗边,单手支着窗框看楼下的街景,目光无意间扫过驿馆门口,忽然顿住——那道熟悉的灰布身影,不正是云渡影吗?
她连忙将脑袋往外探了探,确认看清对方腰间的铁剑和那抹冷冽的气质后,心跳骤然快了几分。
“这、这难道是老天都想撮合我们?”
沈清沅捂着胸口,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指尖都透着雀跃。
她来不及细想,转身抓起裙摆就往楼下跑,木质楼梯被踩得“噔噔”响,惊得走廊里的伙计连忙侧身让开。
“云公子!”
刚冲到一楼大堂,就见云渡影正站在柜台前,跟掌柜的比划着什么,似乎在讨价还价。
沈清沅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云渡影闻声回头,看到是沈清沅,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还是扯了扯嘴角,语气平淡的说道:
“好巧。”
她不打算换家驿馆,虽觉得沈清沅有些缠人,却也不至于要躲着走。
“云公子也是来住店的?”
沈清沅凑上前,目光落在她沾了点尘土的袖口上,语气热络。
“嗯。”
云渡影点点头,转头想继续跟掌柜谈价钱,却听见沈清沅抢先开口说道:
“掌柜的,这位公子的房钱我一并付了!”
云渡影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她刚才不仅对沈清沅态度冷淡,还掐了她的丫鬟,现在让对方付房钱,未免太没面子。
可话到嘴边,又想起自己兜里那几枚可怜的铜板,又突然沉默了。
沈清沅看出了她的犹豫,连忙补充道:
“当年云公子救过我的命,这点小事算什么,就当是我报答你了。”
云渡影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软了些说道:
“也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心里清楚,这人情算是欠下了。
沈清沅乐滋滋地付了钱,拉着云渡影的衣袖就往二楼走,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小姐。”
刚走到二楼走廊拐角,就撞见了迎面而来的寒香——她正出来找沈清沅,看到自家小姐,刚开口叫了她一声。
目光扫到沈清沅身后的云渡影时,脸色瞬间煞白,惊呼一声:
“啊!”
寒香往后缩了缩,声音都带了颤的说道:
“小、小姐!她、她怎么在这里?”
云渡影看到寒香,也有些不自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沈清沅看着寒香吓得发白的脸,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气氛瞬间僵住。
就在这时,云渡影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说道:
“对不起。”
“诶?”
寒香和沈清沅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道歉。
云渡影挠了挠后脑勺,耳尖微微泛红,语气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刚才掐你的事,对不起。”
其实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是寒香先用手指她的,但沈清沅刚帮她付了房钱,卖对方一个面子也无妨。
寒香攥着衣角,心里仍有些害怕,但见云渡影道歉,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小声说道:
“没、没关系。”
沉默再次蔓延,沈清沅连忙打圆场,对寒香吩咐道:
“寒香,你去楼下跟掌柜说,让厨房做几个拿手菜,送到我房间来。”
待寒香应声离开,她又转向云渡影,语气带着几分期待的说道:
“云公子,一会儿要不要来我房间一起用饭?”
“可以。”
云渡影点点头,没有拒绝。
沈清沅领着云渡影来到刚开好的房间,推开门笑道:
“你先歇会儿,一会儿我来叫你吃饭。”
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云渡影走进房间,鼻尖先萦绕起一阵淡淡的松针熏香,混着窗台上青瓷瓶里桂花的甜香,驱散了身上的风尘。
脚下铺着浅褐色的菱纹织锦地毯,踩上去软乎乎的,连脚步声都被吸走了。
房间正中是一张梨花木拔步床,挂着月白色的杭绸帐幔,帐角缀着的银铃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却只发出极轻的声响。
临窗的酸枝木书桌上,端砚、徽墨、狼毫笔摆放得整整齐齐,瓷笔洗里盛着清水,水面飘着两瓣从窗外落进来的桂花。
她走到窗边,推开雕着“寒江独钓”纹样的木窗,后院一架紫藤正开得繁盛,紫色的花穗垂下来,风一吹,便有花瓣悠悠落在窗台上,沾了点晨露,显得格外娇嫩。
墙角的朱漆衣箱擦得锃亮,铜锁泛着光,旁边的竹架上还搭着一条干净的靛蓝布巾。
云渡影看着这精致的布置,眼皮一跳——这房间的价钱,恐怕比她兜里的铜板加起来还要多。
她突然有些后悔让沈清沅付房钱了,这人情欠得未免太大。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先享受再说。
她解下腰间的铁剑,轻轻放在书桌上,剑身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把上身的外袍脱掉,只穿着里面的长袖上衣。
随后,她扑到柔软的床铺上,感受着身下舒适的被褥,忍不住叹了句:
“好舒服啊。”
奔波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歇会儿了。
她闭上眼,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没一会儿就呼吸平稳,似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