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沉沉，树林中微光斑驳。叶凡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提着裤子站在一丛灌木前小解。忽然，他的耳朵微微一动——窸窣的声响自不远处的林下悄然传来，像是几只猿猴悄悄翻动树叶的声音。
“……不会是猴子吧？”他下意识抬头望向林间，除了树影婆娑，什么都没有。“这荒山野岭的……真吓人。”他搓了搓手，转身快步追上缓缓前行的车队。
看到叶凡逃一样的跟过来，“哈哈哈，叶大人，您胆子真小。”年轻的士兵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凡扁了扁嘴，心想，我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里知道这深山老林里有什么未知生物。
正当他刚跳上马车，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马嘶声。紧接着，“嘎吱嘎吱”的异响自地面下迸发，一丛丛藤蔓荆棘仿佛在刹那间疯狂生长，从地底钻出，瞬间缠绕住车轮、马腿、士兵的脚踝。车队骤然停滞，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敌袭！就地预备！准备应战！”前方的军官一声怒吼，数十名士兵迅速反应，挥刀斩断纠缠的荆棘，护卫们开始布阵、举盾、警戒。
几乎同时，天空一声轻响，仿佛什么东西破碎，随后是一圈无形的波动向四周扩散开去。
是沉默术。
喊声、命令声、尖叫……在顷刻之间被切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无声的撕扯与嘶吼。士兵们睁大双眼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像被死神掐住了喉咙。
箭雨随之而至。它们不是如常那般划过高空，而是像从树叶缝隙中渗出来似的——无声、无影，却极致精准。
树上和灌木之间出现了一道道快速移动的身影，他们踏枝而行，动作如风。灰绿披风将身形与树木融为一体，根本看不清他们是从哪里出现，又往哪里去。
后方车阵几名有经验的副官反应极快，迅速指挥士兵就地集结，利用马车和重盾搭起临时防线。沉默术并不能阻止行动，于是人族士兵强行按训练反应作战。
其中一名身穿黑甲的中队长高高举起战旗，用战旗作为信号指挥全队。骑兵试图从前方突围，但一条藤蔓地陷随之开启，几匹马连人带骑摔入泥坑，陷入精灵设置的次级禁锢术中，但仍有一骑突出重围，奔向黑堡。
沉默术结束了，声音，涌了进来。
战马的嘶鸣、士兵的怒吼、武器撞击的金铁声、烈焰焚烧林木的爆响……如山洪决堤般汹涌而至，砸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所有的声音在沉默术被解除的瞬间一起爆发出来，交织成一片混乱、喧哗、撕裂的声浪。
有人惊叫着跌倒，有人猛然拔剑，有人怔怔站在原地，仿佛从噩梦中被唤醒。
军官嘶吼着重整秩序。
前排两翼的士兵反应迅速，纷纷举起重盾护住身体，将大部分箭矢挡下。
但那些盾牌缝隙、铠甲衔接处，却很快被另一波诡异的箭矢锁定。那些箭……竟然在飞行中自行偏折，如有灵性般绕开盾面，刺入人的腋下、膝弯、喉咙！
“他们用的是奥术引导箭！”一名年长的副官怒吼，但很快被一支穿喉箭无声终结。
尖叫声与呻吟声回荡在林中，那些没有重甲保护的辎重兵和车夫，在第一轮袭击中几乎死伤惨重。
“步兵收缩阵型，护住指挥车！”
树林深处传来精灵语的低吟，那是咒语的节奏——天空忽然暗了几分，一轮咒法凝成的紫月隐隐悬在树冠之上，一道道火焰箭随即点燃，被施加了奥术火种的箭矢带着尖啸落向马车与草料堆。
“火！”几名士兵嘶吼着扑火，但火焰几乎无可扑灭，像是活物一样舔舐木板与皮革，很快便将几辆马车吞没。
混乱中，一名年轻的士兵猛然扑来，用身体将叶凡死死护住。他胸口中箭，未发一语，身躯随即沉重倒下，压住叶凡的胸膛。血沿着他的铠甲渗透下来，滴落在叶凡脸上，温热、腥咸而粘稠。
鲜血流淌在叶凡的脸上，让一切的虚幻都深刻起来。
这或许是此刻最安全的位置。躺在尸体下，被火焰与杀意所忽略，不动不响。没有人会浪费箭矢射向一具尸体。
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睁着。他看见那些与他一路同行、曾与他打趣说笑的士兵，在精灵们冷酷和不屑的弓弩下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溅起，身体扭曲，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挣扎。
他什么也做不了。
可正因如此，一种无名的火在心底悄然点燃。那是一种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哪怕是叶凡这样的泥人也被唤醒了。
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羞辱——比死亡更难以忍受的羞辱。
他忽然意识到：即使无法执剑、无法施法，他还有一样东西——知识。
而这也是他仅有的武器。他无法改变这一场战斗，但他可以为这场屠杀复仇。
哲人们教导他的宽容和忘记，在此刻不能使用了。因为即将到来的决战中，这股愤怒将成为他运用知识和理智的燃料和力量。
叶凡睁大了他的死鱼眼，把一切都烙进脑海。他不会忘记，直到胜利。
精灵的身影闪烁如风，大多躲在树后或藤蔓掩映中，一击即退，绝不贪功。
他们本以为这一波攻击可以彻底摧毁这支车队，但人族的士兵在混乱中竟迅速恢复阵型。盾墙收紧，反击箭雨节奏严密，压制了部分精灵射手。
意识到机会转瞬即逝，援兵将至。树上最后一波箭矢悄然落下后，精灵伏兵如夜色般悄然退入林中。
片刻后，林中再次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剩下焦黑的残车，散落的兵器，还有二十余具横陈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