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1)

作者:二到十个个字符 更新时间:2025/4/11 19:19:58 字数:4274

01

无风的静谧夜晚,只有一轮圆月的天空是一片澄澈的蓝。

仿佛也被天色染上幽蓝的田野间,负剑的少年漫无目的的行进着。

田野,垂下的饱满麦穗儿无风自摇。

少年拔出身后背负的大剑,双手的沉重武器被他用一只手稳稳的持握住,用剑尖挑起一穗儿麦子,饱满的青蓝色谷粒兀自跳动着。

种皮下有淡淡的,淋巴纹样的血管。

少年没有大惊失色,只是缓缓的垂手,让麦子自然垂下,收回武器,甩了甩手。

他还像是漫无目的一样的走在田野间,一手扶着空气,像是在摸什么,一路摩擦着空气,渐渐有了粗糙的手感,看着身边这堵隐隐透光的墙,少年来到了城市里。

幽明的月光隐隐呈现一片橙黄,照在地上却是更加寒冷的蓝,少年还是漫无目的,但到了这里,他明显觉得陌生。

走上台阶,走下小桥,恢宏的教堂用琉璃瓦装饰着,如今却染上蓝调。

少年只有不可思议,这座城市的夜里只有天空中橙黄色的月亮降下一点光芒,没有一间屋点灯,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感到了寂寞。

失意间,已经到达了这座城看起来最为恢宏的地段。

王公贵族还是贩夫走卒,少年觉得这条街白天总穿行着形形色色的人群,夜晚也总有难以想象的人或事会在街道的暗处蔓延。

但这一夜,这条街也毫无生气。

宛如为这轮满月作为陪衬一样,被强制降下了幽静的氛围。

想到此节,不受控制的变得有些恼火。

再抬头,看见了人的剪影。

白天穿行在街道上的人,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强装笑脸想要从厌恶的人身上讨到好处的人,也有开心的和常客聊着天的人,有从其他地方寻求新奇而来开拓眼界的人...

这些影像淡出,又有人影墨般浓烈的出现,是夜晚的人,巡街的兵士,摇晃的醉汉,揽客的妓女,火并的混混...

这些墨般的剪影被打断了,空前绝后的触手搅乱了这片水面。

红橙色的触手翻腾着,一条、两条,生长着锐利骨刺的尖端缓缓对准了站在中间的少年,骨刺不时消失般振动着,直到某一刻,意识到自己曾听过振动的嗡嗡声,那声音也消失的现在,骨刺中喷发出无形的波动。

少年站在肆虐的触手间被切裂,他正做沉思状:

“...空前绝后的触手是啥?”

02

直到意识从梦中归复,少年仍然做沉思状躺在床上。

“空前绝后的触手是啥?”

“咯咯咯————”

直到再次听到鸡啼,少年才意识到自己为了梦中混乱的大脑抛出的蠢问题而浪费了太长时间。

叠好被褥,检查一下家里,稍微洗一把脸。

看着水面上那张比梦中瘦些小些的脸,少年无谓的摇摇头————做了四年的同一个梦,从接到那封讣告后总会时不时再现。

那是个连续的梦,每次梦中见过的东西总会再出现在下一次的梦里,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嘛,无所谓啦。大概那个梦里的场景就是所谓“月祸”什么的,和他这种普通人没有关系......在昨天之前,少年真的是这么想的。

03

“圣都传达了谕令,就在此日,宣告全体神的子民。”

结束了一日的工作后按照惯例前往教堂进行礼拜,少年看见的景象几乎让他惊呼————

从他有记忆起就不怎么虔诚的那位神父,现在正跪在胸前各怀日月的连体神像前,双手紧紧的扣于胸前,仰面,脸上——这正是让少年震撼之所在了——闪耀如烛泪的两道金色光芒,正流淌在神父的眼中。

他就任那金色的泪水滴落,虔诚而恭谨的仰望着神像。

村里人已来了不少,少年也是因此才忍住没叫出声————大家都正肃穆的祈祷着。

被气氛所感染的少年也落座,双手合十,紧闭双眼。

那之后,有听见几声门响,但他不甚在意。

金色泪水实际上是一种常见的奇迹,少年在传说故事中也素有耳闻。但常见归常见,奇迹总归是难以见证的,少年也知道这个奇迹的含义,那是圣都向认证的神父们传信、要下达昭告全体信徒谕令的意思,有生之年第一次赶上这样的新鲜事儿,少年只想快点听到神父接下来要宣告的内容。

再有几次喧闹,大概是人已经到齐了,少年的脑内回荡起了厚重而沉闷的声响:

“神之子民听之!”

老迈的神父此时显得神采奕奕,声若洪钟,可那声音根本就是来自遥远的某个其他人————那人年轻,有力,虔诚而庄重的宣告着神谕。

“神授天泣,知众生悲苦,故施以圣谕,叫人有接天之能,得以人身得神之果。”

“故有此异象,乃代神救世,替天行道之征。”

神父展示着他的左手背,那正是异象的证明。

“凡得此象者,皆受神福泽,得免祸月之痛,能入月祸而不伤,随心而得力。”

“有此助力,只为神爱世人,愿天上天下,再无人力难及之所!”

神父摊开双臂,肃立神像前,拥抱眼前的世界!

然后金色消退,恢复了原样的神父愣了一愣。

“...就是这么一回事。”

“圣都传达了谕令,就在此日,宣告全体神的子民。”

“发生这个异象的人,就是被预言选中的斩月勇者。”

近乎无色的光线里,他的手掌上有着如石英般剔透的,一分为二的满月图案。

而这图案此时也浮现在刚刚还在看热闹的少年手背上。

————就在昨天,他突然就成了那个什么斩月勇者。

...虽说报告以后也只是让那个本来就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神父检查了一下手背,之后又问了点谁都知道的家长里短,就让他回家等回复去了。

生活很快就要不一样了吗...?也许该从今天起就做好准备————

03

“早上好啊,斩月的勇者大人。”

中午,扬着灰粉的小院里来了个访客。

小院的主人,也正是那被唤作勇者的少年了,其人撂了手上的小锤和楔子,拍了拍手上灰尘苦笑道:

“能不能别这么叫了?那天早上开始你们都这么笑话我一年了。”

少年答着,言语间自然隐隐有些失望。

灰粉散开后,我们才得见这少年的具体长相————这人十五、六岁模样,中等身材,一头黑短发包在汗津津的头巾里,身上套着件粗布的围裙,脸上、围裙上都有不小细小的破口,俨然是做石匠工作蹦到身上的细小碎石打出的。

他脚下是个形状初成的饲猪石槽,那件楔子就是拿来开槽的。

“不是笑话你,是真的羡慕你嘛。”

来人却也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女,做一副村妇打扮,手上提了个篮子。

“...唉,从小玩到大的,还以为你也就在村里干一辈子石匠了,最多去外面学点手艺,还要回来的。想不到还能有这么大出息。”

少女念叨着,从篮子里递了个面包给他。

“喏,午饭。”

“...哦,谢谢。”

他抹了两把灰,接过面包啃了起来。

少女找了块石墩坐下来,百无聊赖的看着他吃着。

“我说,你到底还走不走啊?”

“嗯?甚摸肘...咕...”

少年咽下口面包。

“什么走不走?”

“不是说斩月勇者都要在当地的领主老爷那里汇合,然后再集体去圣都那里核验资质吗?那之后你就要开始满世界的跑去填月亮河了吧?”

“不,不一定吧...那天神父不是说,从月亮河开始出现算起,才一共有十来条被拆掉的吗...而且代价都很大。”

“他说过的吧?一千年前开始,月亮河就开始从天上掉下来,每三五年就要掉下来一两条。有不少落在没法住人的恶土上还好说,但一千年了诶,落在住人的地方上的、不说一百也得有九十多条了。这两年好像还越掉越多了,肯定很缺人手吧?”

少女一拍手。

“再然后啊,他们不是说月亮河的最里面就是石头柱子吗?填月亮河也就是拆那根柱子,你这种本业就是磨石头的人才,在这种危机时刻难道不应该是最急需的吗?绝对会被留下吧?”

“额你好像很期待我被召走...不会是为了省每天这几块面包吧?”

“还有每季的牛租。”

“...”

“还有你家的三只母鸡,你走了以后都要我家来代管吧?”

少女神气的拍了拍胸脯。

“好直接...”

少年也幽怨的咽下最后一口面包。

“行啦,之后你也不缺这些了吧?”

少女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

“毕竟要去见领主大人嘛,他是个好人吧?”

“...应该是吧?”

她补充一句。

“...”

“确实是,吧...”

少年回答的声音很小,小到像是遥远的回忆。

但他的回忆并不遥远,正是伴随着他每时每刻。

04

那是四年前,自幼无母的少年自父亲那儿学成了雕石头的手艺,父亲也急匆匆的离开了家————起因正是领主的调令,领内新发现了矿山,领主以优厚的待遇召集领内有意的人士前往开拓。

少年的父亲是个石匠,早年却是从一座宝石矿洞幸存下来的老工人那里学了一身评估宝石品质的能耐,只是苦于一身本身无处使才屈身只得做个石匠。

这次他便想要去应召,一来出一口有才无处使的气,二来是碰碰运气,说不得就能翻身买下一座自己的小庄园什么的。

就结果来说,他的决定蛮对的。

前去应召的前三个月,父亲每个月都要寄信和一些领主那里领的赏赐回来————也是万幸这家是做石匠的,偶尔会有附近小庄园的老爷叫找他家刻字,所以总算是识字————而前两封信的内容也无外乎是报平安,亦或是“你老子我得了领主赏识,你小子要成少爷了”云云。

直到第三封,也就是最后一封信,内容是“资质核验完成,小队分配和训练也完成的大差不差,本月将进行第一次洞内实地探索”。

少年只知道父亲进了矿山,然后死在了那里。

那一批的应召者全都下了矿山,死在了里面。

“...有此祸事,我等皆痛心不已,未料月祸将临,无知而冒进,逝者已矣...”

月亮河,是领内的一处禁地,据说本是一座山丘,在数百年前的一次流星撞击后出现了一道飞天而下、直灌山下平原的大河。

那次灾难毁掉了至少四座村子,死了上百乃至千人,又有近百幸存者流离失所;流民成患,闹得一整片地区几十年未能消停。

而与月亮河本身造成的灾难相比,这些却不值一提。大河悬空而现,自山下泄,不出一年,沿途的农作物、树木、乃至杂草都尽数枯萎,鸟雀鱼蛙尽皆不留,飞虫也全部灭绝。

这样的烂地随河水延伸而变长,随着土地被浸润而扩大、扩散、增殖...最后大河灌在一处洼地,当时的领主正在那处修建城堡,堡内的数百工匠、守军、商人及他们的家人,尽数灌在大河的月水中,几乎当即就死尽了。

当然了,也有例外,有察觉到危机的驻军法师,提前飞出了洼地,得以幸免,据他们所说,那河水袭来时实际上不是看不见半点活物的,河水浸润的岸边是石灰般死寂、板结的岩地,上面生长着化石般的树木和闪着淡蓝色微光的草。

幸存的法师大多死在一年内,在回归后他们几乎人均是日渐颓废。最后的几月整个人都是或萎缩、或朽烂。

月亮河,绵延近百里,至今仍在缓缓扩张,擅入者的结局是无一例外的死。那里的环境根本不是人类所能生存的,就以往的经验来看魔兽也难在月亮河的生态内存活;胡乱的操作魔力虽能抵挡一时却根本顶不住月亮河无声的侵蚀,只有那些从天而降的异花异木异兽得以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然而,那些生物自身也携带着月亮河的性质,向外迁徙即能扩张死地的范围,只庆幸这些东西扩张领土的兴致不大,不然人类恐怕早该灭绝了。

“月祸”就是月亮河现象在世界上的统称,月祸带来的生态覆写各不相同,领内的人只见过月亮河这一次月祸,便对此事以月亮河统称。

而四年前的矿山事故,正是领内的第二起月祸。

领主派出的调查队这几年来进展不大,只是知道了这次的月祸不是那种扩张性极强的月亮河,但同时也有比月亮河更为可怖的扭曲生态,以至于调查都几乎停滞。

少年等来的第四封信,也就正是宣告月祸降临,山中人全部遇难的讣告。

领主发放了抚恤金,很丰厚的抚恤,丰厚到足够让一个手艺尚不能自立的石匠少年生活十年吃喝不愁,但时年十二岁的他竟带着这笔钱独行百里,进了城拜师精进了两年的手艺,也学会了父亲引以为傲的宝石鉴别手艺,然后回到了村里,成了得以自立的石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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