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嗯嗯,所以汝是为某人而未继师业,归隐故土的石刻大师...”
“别添油加醋那么多啊喂!?很普通的进城拜师学艺啊...”
“急于否认,和师傅的关系不好,嗯嗯...”
“你还来!?”
街头的小铺门前,靠在屋檐下避暑的尼尔叼了根冰糕,身边是自言自语的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的蒂尔。
“汝,实际十分在意吾之笔录吧?”
“倒不是在意的问题...”
“既如此,何不亲自叙述于吾,自当准确过吾之推测。”
“...这什么,专访吗?”
“可以此视之。”
合上笔记的蒂尔,头上的耳朵抽了抽,倒是很认真的看着尼尔。
“唔...”
思索。
“好热啊。”
“快到中午了,普瑞菲斯要回来了。”
“先回旅店吧。”
尼尔最后答道。
“...不要。”
蒂尔别过头。
“喂...我可不想让你被全城通缉啊...”
02
“那么,你想问点什么?”
结束了难得的自由时间,吟游诗人又被捆在柜子里,区别只是这次没有**...
“兴趣真糟糕啊。”
蒂尔看着她身边的、崭新的、当着她的面买来的辔头。
“比塞块木头要舒服得多吧?就算是临时做戏也要做足全套吧。”
“实际吾辈可扮作未能解开缄口咒...”
“不要。你添油加醋骂了我一上午,我要报复回去。”
“心胸狭隘......啊,可否解开双手?吾当执笔。”
“存在脑子里啦,或者我帮你写下来你的问题的答案。”
“...后者。”
蒂尔认命。
“好。”
“第一问,汝为何要入城二次学艺?实际汝有那抚恤金后已足够无忧生存数十年了吧?”
“...嗯....”
抱臂,沉思。
尼尔坐在床上想了良久。
“因为老爹死了吧?”
“我当时,手艺还不成熟,正常来说是养活不了自己几年的。”
“老爹还在的话,身边能有个人随时教我些基础之外的技能,而且也有个目标,进步会快很多,但老爹不在了,给我换回来了可能一辈子也赚不来的钱,我...”
“我有点迷茫?”
“当时很惶恐啊,讣告发来的时候不能说一下子很难过,但至少是很不舒服,之后慢慢的开始适应,也越来越难受。”
“但那笔钱...单纯的很害怕,就是很害怕,甚至来不及感激,也没什么恨意之类的。”
“......我想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
“弥补一下,老爹莫名其妙失去了的人生,还是我一下子看不到的前路。”
“有这笔苦苦追求的抚恤金,就可以做到。”
“实际也做到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汝的师傅要把一切托付给汝,汝手艺该相当不错吧?那可是城内开的起大作坊的师傅。”
“算是,吧。”
“当时我租了间凑合的旅店,每天除了到处逛城里给公开展览的园子,要么就是偶尔找机会探一探贵族老爷们的宅子。”
“偷鸡摸狗的,很风雅啊。”
“...不,我只是好奇那些地方的一些石刻是谁做的而已。”
“我研究了好久,最后才锁定了城里一位最好的石匠,也就是我师傅 。”
“师承倒是有趣,他收你了吗?”
“...你这不废话吗?我当时带了一大笔拜师费,又是很省心的带艺投师,自然很容易就收我了。”
“而且,师傅在知道老爹做过领主大人一个月的座上宾以后,更是十分乐意教我了。”
“十分珍惜潜力者呢。”
“嗯,姑且还是很成功的,其实后面已经有几批送给领主的东西是我手上出的了。”
“好本事。”
吟游诗人点点头。
“所以,为何汝不继续留在那儿了?”
“若是继承汝父之遗志,汝该留在城里,发扬名声才对吧?”
“...我,不想继承他的遗志。”
“啊?”
“老爹走了以后就自然而然的代替老爹照顾我的斯托特大叔、像亲生姐妹一样不时帮衬我一把,也总给我添麻烦的莱琳...每天起来放放牛、做做活儿,偶尔能适当吃些喝些就能不太悠哉也不会太累的渡过每一天。在出生和长大的地方无需顾及任何危险的生活,嗯...”
“此即汝艺成之后的追求?”
“嗯。”
“有了一点名气和还可以的手艺以后,我就不再担心单靠自己养不活自己。”
“所以汝便回归那乏善可陈的日常了?”
“嗯。”
“...”
“汝真的,好无聊。”
“所以说啦...如果真的有什么波澜壮阔值得你苦苦追随的故事的话我早就告诉你然后给你保护性监禁两天了。可我觉得其实真的告诉你了你大概也就会对我失去兴趣了就是。”
“唔...的确,勇者,但是无聊,此等故事并无追寻之价值。”
“然,吾尚有最后一问。”
“什么?”
“为何汝,会踏上旅途?”
“啊?”
“汝可以留在村子里吧?普瑞菲斯的性格,会留给汝时间,若汝一开始便无前往圣都的念头,想来她当放弃任务才对。”
“汝偏好那日复一日之日常,为此舍弃了扬名立万的机会,为何斩月这等虚无缥缈之任务便能引得汝背井离乡了?不对吧?”
“嗯...”
“...”
“嗯...”
为什么来着?
好像是,知道有这件事以后,就下意识接受了要去圣都成为勇者的事实?
但就如蒂尔所说,不对吧?这和自己先前说的生活可谓是相距甚远了,怎么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甚至告别的时候也只是不知如何面对的忐忑,而说不上是有多不舍?
“我猜,是因为尼尔小弟弟他被我拉走的太急了吧。”
窗外的声音...
“!?”“!?”
二人一时齐齐望向窗外,只看见金发的法师东倒西歪的躺倒在天上浮游着,那姿势颇似桥底乞讨的乞丐。
...而且一般的乞丐也不会有一身这么大的酒气。
“啊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倒是没猜到小丫头你解咒解得这么利索,还以为那个魔力量至少能让你嘴不利索的,想不到一下子就解全了,荷马那家伙其实传了你不少好料吧?”
“大,大师只传了『吾·辈』保命之法...与,与『吟·游·诗·人』应具之鼓舞...”
咒虽然已经解了,但见到这个女人还是让蒂尔打内心深处发寒,她完全想象不到这女人喝醉的情况下发现她解了自己的咒后要做出怎样鬼畜的反应。
“呵呵...那就是靠魔力量硬冲开的吗...有意思...嗝...”
普瑞菲斯飘得跌跌撞撞,尼尔赶忙开了窗户放她进来。
“尼尔...小...小弟弟...”
“额...在。”
“想回家吗?”
“什...”
“恬静村,回你的院子里...你那印记瞒一瞒也没没人知道,过两天我抓个会抹印,带到你面前,帮你抹了印子,去个鸟的圣都,继续过你的痛快日子。”
“如...何呢?”
“......”
“嗯哼?”
普瑞菲斯已经靠在了墙边,神色玩味的看着尼尔,又瞟了瞟强装作不能动,实际已忍不住发抖的蒂尔。
尼尔就坐在床上,反复的张合着打有印记的那只手。
印记淡淡浮现,又消失,明灭之间闪烁着,尼尔好像在那闪频的信号里看见一张嘴。
“斩月。”
是这样的口型。
但是尼尔摇了摇头。
太伟大了。
“可能,只是因为能去做吧。”
“日常重复点有点太久了。”
“我觉得我该找些事做。”
不是虚无缥缈的大业,大概也不是父亲的仇。
“...倒没那么无趣了。”
蒂尔颇有兴趣的看着尼尔,几乎要站起来。
“是吧?”
出现在她背后的普瑞菲斯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
“...啊。”
倒地蜷缩一条龙,一瞬间变成和昨天被绑时一样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