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行动以安全撤离为第一要义,我们记录了来时的路线,先试试沿着那条路线回去。”
在斯莱斯提出的这一方针指导下,四人小队开始向着沙漠进发。
斯莱斯二人进入森林不远,且一路都留有痕迹,想要找回来路并不难。
“小丫头,跟上。”
探过前路确认无碍后,斯莱斯招呼着蒂尔先往前,然后是靠诡异的一团光堵住腿上的血洞的尼尔。后者的行动此时只是无力,倒不像是腿部受伤。
瑟弗跟在最后,算是个监视,也是斯莱斯怕他被抓了人质。
哥布林艰难的把拐杖插在半人高的土坡上,使了浑身的劲儿却又一阵虚脱而开始下坠,幸得蜥蜴人尾巴向下一卷,把他带了上来。
“别这么拼命了,好不容易有了恢复的眉目,你要好好养养身体。”
斯莱斯皱眉,批评着瑟弗还和之前了无生机的时候一样虚耗自己生命力的行为。
哥布林却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继续往前了。
的确值得高兴就是了,应该还不至于出事。
蜥蜴人耸耸肩,越过三人,再次探在了最前头。
02
“荣耀归于双生之神!”
浑身浸透了蓝色的荧光浆体,圣骑士却丝毫不顾的向着眼前三米粗细、生有蟒蛇大口的树藤挥下战锤,蛇口被大锤碾成一摊混着荧光植物纤维的健康蔬果汁,然后蓝光吸附在大锤上,让圣骑士更加兴奋,狂风骤雨般的推进向抽着蛇头树藤张牙舞爪的大树。
“...真厉害啊,斩月勇者。”
冷冷的白了一眼身后如饥似渴的同伴,普瑞菲斯的手上正捧着一团变幻的火焰,她静静的走着,身边跟着那位三级魔法师法隆。
“唔...”
她缓缓靠近着一棵树,外表上和圣骑士战斗的那棵一样,区别在于这里没有那些蛇头树藤的疯狂自杀式袭击。
“找不到啊...”
捧着那团火上上下下打量着怪树,普瑞菲斯摩挲着下巴。
“厄...厄斯女士...”
身后,魔法师法隆神色艰难。
“撑不住了?”
“是...”
在他们两人构成的安静的小小空间的五米外,蛇藤肆虐着————但是,那些头颅却会在某种奇怪能力的作用下变得迟钝、亦或是被地中探出的岩石尖峰所刺中,然后就会有游走的火球噬向它们,在缠斗中将其烧熔、消灭。
“嘛也罢,精准的操作很费神,更何况是让你同时用精神压制和本身不大熟悉的地属性...让你一口气弄了半个多小时是我的不对,抱歉哈。”
似乎放弃了什么,普瑞菲斯收回手上那团小火。
“一分钟。”
“帮我定住那些树藤一分钟,我用最大火力一口气烧掉它。”
然后怪树的树身被火焰所覆盖,缠绕的火绳如龙卷般抓紧,威胁着树干。
外面的蛇藤愈加疯狂,但法隆的石刃与精神压制精准而及时,那些游走的火球似乎又丝毫不耗费普瑞菲斯的精力,自由的袭击着每一只被定住的蛇藤。
很快,树干开始熔化,铁汁一样的液体流下,这种祸兽保留着植物的结构的同时,自身却更接近金属。
然后铁树终于熔解,蛇藤枯萎,普瑞菲斯喘了一大口气,法隆则是汗流浃背。
“没有找到弱点...下一次还是需要大火全力去烧才能消灭。”
普瑞菲斯的语气相当遗憾,他们回头去看队友————圣骑士激情的挥着锤子,钢铁般的大树被砸的七零八落,地上的蛇藤被抽干生命力一样的垂倒着,想来战斗很快也要结束了。
『觉醒』,这是野生的斩月勇者和受过圣都正规训练的勇者的最大不同。
斩月勇者的觉醒现象是指经过圣都的训练后,月之印记的潜能被进一步激发,勇者们的身上出现的各种奇异的能力。
这能力或通过魔力或通过其他的东西发动,但总的来说都是难以解释的、神奇的能力。
魔法可以复现很多这样的能力,但勇者使用能力的消耗与同样法术、机械的能量消耗却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这样超乎寻常的伟力也是斩月勇者计划被视为彻底拔除月祸的希望的一大根据。
眼前这勇者觉醒的力量,似乎就是在战斗中燃烧接触者的力量为自己所用,哪怕接触的是月祸。
“神!罚!”
大吼,起跳,下砸,地裂,幽蓝在一瞬间都被染金,然后归于平静,树怪死了。
战斗结束。
此时此刻的三人,已在几何图形之地徘徊许久了。
在各处都是简单且色彩单一的标准图形的土地上,忽然出现了看起来生机勃勃的两棵大树,想也不用想的一场恶战就是这么开始的。
但话又说回来,这里似乎与刚刚的简单图形拼凑的土地又有所不同...普瑞菲斯注意到,这里的东西无论在形状还是花纹上,似乎都开始变得复杂,甚至有一些“东西”已经能勉强看出来是什么形状了————花鸟鱼虫,虎豹豺狼,以及数量众多的,人。
色彩单一的人形塑块,对比其他的图形,这种人形却一碰就碎。
“这些人偶的脸好像都在看同一个方向诶。”
法隆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没错,这些脸和身体都模糊不清的人形塑块,他们的结构却似乎都被设计成朝向一个方向的。
月祸的一切,都和中心息息相关。
那么,这些东西的指向很有可能就是...
“我们走。”
普瑞菲斯挥手,叫队友跟上,向着塑块所指的方向前进。
03
“唔...”
“嘶...”
停在原地,踌躇不前的两人。
哥布林扶着拐杖的手有些颤抖,蜥蜴人则在短暂的犹豫后清了清嗓子。
“没...没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是能找到标记的。”
说着,蜥蜴人拽住哥布林的衣领,迈步跃过晶格般闪着萤火虫光辉的小溪。
“哦...”
已经恢复大部分行动能力的尼尔也紧随其后的过了河。蜥蜴人警惕的面对着他、手握腰间的短刀,尼尔不理、回头看蒂尔跟上后才又追上那两人。
河对岸是一小片石滩,一些被月祸浸染充分的鹅卵石明珠般嵌在潮水冲刷的河滩上,月夜光辉下是童话中一瞬之梦的美丽。
月祸里尽是些被拉长的瞬间...尼尔莫名有了这样的感慨。
“但属『月·祸』之境,皆具『异·象』也...”
“是吧...”
说出来了啊。
“但是,也是因为异常,所以有价值。”
走了一段的哥布林忽然停下了,蜥蜴人也是如此。
“完全不存在于外界的奇特现象,能引起这些的珍奇物品,这就是独一无二的宝藏。”
背对着洁白的耀月,哥布林摊手正对二人。
“你是...为了寻宝?”
“你知道哪里有宝藏不会想去看看吗?”
“把月祸当宝,你脑子有...”
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停下了。
走了几步的尼尔这才知道哥布林为什么没再说话。
————前路,断了。
从脚下一步往前,直到数十米之外,这一段距离之间再无踏足之处,只有难以预见深度的黑暗横亘其间;而且这裂谷向两侧的绵延也...
“十七公里...左右。”
蜥蜴人道。
“你刚刚在算?”
“距离的计算是大沼猎人必备的技能,辅助的法术也存在...但这里太宽了。”
“就是说你也算不准啊...”
尼尔和蜥蜴人并立在悬崖边缘,哥布林也跟着缓步走近的蒂尔过来。
“我说带路的,你来过这里?”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森林。”
骗子和强盗,大沼猎人的身份却没得说。又他们没必要骗人,这...
“即是...”
第二次的地形变动。
在他们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月祸的地形又一次发生了变动。
“看样子乖乖跟着你们走,临走再把印记给你们这条路是不行了?”
“反正你本来也不想吧?”
蜥蜴人闭眼,转身欲走。
“再说,未必就不是离出口更近了,谁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形怎么个变————”
“...嗯?”
话未讲完的蜥蜴人,看见先前停在身后的哥布林瞪圆了双眼。也不知是惊是惧的,不断指着他和尼尔身后,又向自己的方向勾手。
是在示意他们过来。
身后是悬崖,不会有什么东西...正常来说的话。
但这里是月祸。
能让自己的老搭档第一时间做出这种反应,下面来的这东西恐怕不是好对付的...不如说能从这种深渊里爬上来的东西怎么想也不会是善茬,那么很好,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远离...
他在这么做的时候,看见一旁的尼尔也在做一样的事。
那小子的同伴呆愣愣的指着身后的不知名威胁就不动了。但这小子大概是福至心灵,也想到要尽量不惊到后面爬上来的东西而远离。
一步、两步...
他们前进着,哥布林也适时小步后退,拽了拽身旁亚人女孩的衣角,她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鹿耳抖了抖,颤颤巍巍的后退着。
终于,僵持了也不知道有多久,自觉距离差不多,也是怕那东西突然袭击,尼尔停下了脚,和斯莱斯短暂的眼神交流以后敲定了行动————回头,看看爬上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团飘在风中的垃圾。
的确是从下面上来的东西,但并非是想象中无声爬上峭壁的可怖怪物,那东西的外形...轻飘飘的蜷缩在空中,总体来说就像一团棉絮,松松垮垮的结构,只不过其间似乎装饰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四人都在看,依稀辨认出些形似鸟、牛、人的脸的奇怪结构,这些东西是由大大小小的方块和球体构成的,由那些白色的絮状物连接,漂浮在淡蓝月祸的天空上,就好像是...
“什么鬼东西?”
“像...像吾辈曾见过的『玩·具』...”
原本这堆抽象的东西而提心吊胆的几人也都随着第一声吐槽而放松了下来,毕竟这东西看起来实在是无————
“啊!”
拉的好长!
好像变成竹节虫一样的结构了!延伸出来的肢体...
身材最为高大的斯莱斯沿着突然分化的肢体延伸的方向看去,树木被击穿,月色的树汁沿着分化肢流回那团怪东西身上,然后又是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那东西的形态再次变化了。
仿佛是受惊抽搐一般,那东西的形态时而像是昆虫般细长、肢体延伸到难以望见的天边;时而回缩,缩回一团,又或者像瘪下去的盒子;甚至会有出现分离成互不相连的两部分各自剧烈抖动的怪异形态。
他们就一边躲避着那东西抽搐式的延伸,一边后退逃跑,生怕这东西在身后一变形把自己劈成两半。
然后慢慢的,他们开始注意到不一样了。
那东西的变形开始变得柔和了,而且似乎已经开始定形。
视线抬高,空中那一团散发着与淡蓝周遭色调不一致的驳杂光晕,冰般透亮的光体正缓缓生长着,四人在无言的默契下感到了威胁。
逃亡,又不约而同的回看;危险的正体孕育着形体,能观测到魔力波动的游吟诗人和大沼猎手看在眼里,缓慢的外形变化伴随着的是剧烈的魔力波动,并且那波动也在逐渐加剧、愈演愈烈。身后,树木被影响、裂解为魔力,泥土在崩解、上升...过高密度的混乱魔力对物理世界正造成难以预测的影响,并且这影响的扩张速度正超越他们逃离的速度......!
近了,近了,蓝光逐渐从身后的微光变作了遥远的视线彼岸......被追上了!完了...!
“咻!”
冰蓝的幽光一闪,一瞬间照亮了横亘月祸的这条大裂谷,然后熄灭,只留下裂谷边缘一道球形的创口。
那光球消失前,有两只木纹质的大鳌张开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