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穿越刺眼光芒之后的尼尔，觉得自己身在一座小岛。
四周是无垠的虚无，天空是无云无星的墨色，月亮...并未出现在空中。
但月光仍然平静的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这座岛上有一株参天的老树，树藤之间缠绕着一人。
长过她身高的白发缠绕在枝丫之间，垂下的部分无风轻荡着，飘过她深深陷在树木间的娇小身躯。那皮肤惨白如纸，但在月光之中却显得清透而稚嫩。
少女眼眉低垂，似在沉睡。
沉睡的她不时蹙眉，在做噩梦吗？还是单纯的因为被困在此地而痛苦?
她的胸膛完全暴露在外，纸般的皮肤没有血色，却又因其散发的月光而显透亮，一剑就能刺穿。
她...像个沉睡在此的普通女孩，一剑就能杀死。
刺破她胸前薄薄的皮肤就能切入那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胸肌，像是捅破柔韧的橡皮筋般破开膈肌，穿过满载血液的心脏，再透过那后背，一切都会结束吧？
抱有一丝狐疑和警惕，踏出一步。
...脚?
他意识到自己除了被完全破坏的护甲和衣服外，身体居然接近毫发无损的地步，至少爆开的双腿又一次长了出来。
刚刚进来时的那个黑火又是...“...你。”
念话。
脑内，脑外。
少女的声音。
她?
可她没动，没睁眼也没张口。
“你是...你。”
“...?”
握剑。
前进。
“我是...我。”
前进。
“你是你，我是我...嘿嘿......”
“你在...说什么？”
尼尔终于到了树前，少女悬挂的地方。
这是死人的肤色，面上甚至有淤血衰退的痕迹...什么东西?
她死了还怎么抬头?
死————
那个圣骑士应该是死了，外面现在是谁在顶着?
“说...是什么？”
思考被问话打断，那双灰蓝的眸子里满载好奇。
所以这是一个活人？
“额...说就是，就是...就是你在对我做的事，也是我现在和你做的这个...”
全部情况不明，只能把注意力从思绪中拉回来应对眼前的状况。
“靠那个吗？”
她看着尼尔不自觉张合的手，那只手正握着剑微颤。
“额...不，这是，这是...”
该死，不自觉的想要快点杀死她结束这一切，但是目前尚不明确她是什么人，也不明确贸然出手会有什么结果，到了这一步了...
“那个，让大东西消失了。”
“很厉害！”
“说话，真的很厉害！”
“我也想多多说————”
愈发兴奋。
“停停停停停停停！”
尼尔赶忙把剑别回腰上摆，总感觉这里不打断的话会发生很严重的事。
“这个和说话无关，你刚刚做的就是说话，用...这个。”
他指了指自己和对方的嘴。
“这个...”
她的手在树里，做不出动作。
“这个是什么?”
她看着尼尔的手。
“手。”
“手...嘴巴..脚...身体...嗯！这样就明白了！”
“...”
会话能力在上升?还是记忆恢复之类的?
姑且询问一下。
“我说...你是谁?”
“...我是————”
『地天倒转』！
逐渐淡去的刻在荷马身体里的记忆略微浮现了一下，尼尔觉得自己倒立着，那女孩也是，树也是，这座岛，这一片空间都是！
但他只是感觉视角变了。
“——■—@——■■■■■——————”
“嗡儿——————————”
耳鸣般的蚊音，她在张嘴说着什么，不，还在这个过程中。她的嘴张开一点，脸上的淤血集聚就更明显，眼睛也开始浑浊，面色红润，否，青紫，那是充血的血色，她在异变回一具尸体吗？外面怎么样了，或许现在该做的果然还是杀...
“乒——”
一切恢复正常。
天还是天，岛还是岛，人还是人。
“说话，要那个?”
语气变了。
冷淡了些，但是好奇心压不住。
“不...”
“我不知道我是谁。”
已经能言简意赅的表达意思了。
“你是谁?”
反问。
好快的进步，不仅是会话能力，连性格似乎都在慢慢的成形。
“我是...尼尔·迈恩。”
“他们也是尼尔·迈恩?”
脑海传信还是什么？
尼尔看见了月祸中其他人的图像，看见了又在战斗的普瑞菲斯。
这视角...果然是祸兽的核心处才有。
能调动这个视角的她果然...
“他们是人。”
“我也是人。”
“尼尔·迈恩是我的名字。”
“名字...?”
“每一个都有名字，那是标记着这个人的特征。”
“这个样子的是人...”
“我是...什么样子?”
“！?”
她无法确认自己吗？
这个问题，总觉得...总觉得...
很危险，非常危险，相当危险！
几乎和刚刚说话用不用剑的问题一样危险！
本能这样告诉他！
可外面很焦急啊...
这种时候，果然别做太多思考才好吗？
“你也是人。”
所以只好说了最直观的结论。
“是哦...我也是人...”
“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但是我知道你的名字。”
“是我告诉你的，你没有告诉过我你的，你自己也不记得了。”
“可我知道的更早，你的名字。”
“啊？”
“你会在石头上用很像那个的东西划啊划，石头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我也照着做了，我想起来了。”
“那你都...做了什么？”
“用石头刻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好像叫鸟，好像叫猫，好像叫狗...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印象。”
“你说话...清晰了很多。”
“清晰...?”
似乎还是不大理解这种概念?
可恶，现在很急，应该尽快消灭月祸，但是总感觉、总感觉...
这家伙非常不一般。
如果能说动她跟着自己一起走的话...
或许对月祸的研究会很有用吗?
大概是首次出现的可以交流、没有敌意的对象，而且是人，直接采取杀害措施的话可能反而是浪费...
话虽如此，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这家伙表现的再天真也和月祸有着说不清的牵扯，有危险的苗头就该立即动手，不，按照一般思维来说现在就应该...！
“没见过一个人。”
“...什么？”
对话...
“我说话了，你是第一个回答的。”
“因为我第一个来这里。”
“在这之前。”
“还在这之前?”
“我问了所有人，只有你回答了。”
“所以我记住了你。”
“你也不是一个人。”
“所以我知道了害怕，知道了寂寞。”
“...原来如此，所以你终于来了。”
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双灰蓝的眸子将一切的视线投注于他。
在那闪烁的眼神里，尼尔看见了惊人的怀念，像是走失十几年的小狗终于在临终前见到主人似的眼神。这种闻所未闻的情感，还是此生第一次，由谨慎和理性构筑的防线有了一刻松动，他————
“————”
“——?”
他好像说了什么，让她产生了惊讶。
“我可以带你出去，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所以他重复了一遍。
“但是，你能让外面的东西消失吗？”
他已经确信，这女孩可以说是月祸真正的核心，并且她的想法真的可以影响月祸的环境。
他终究要试试。
“人?”
“不，是被我称作‘月祸’的东西。”
“祸，不好听。”
“这东西也不好，就像你一直一个人一样不好。”
“月祸，很可怕。”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意识微妙连接的尼尔看见了那些月祸内扭曲的祸兽，看见了死去的人。
她的记忆，这种出现形式...像是在图书馆里对着目录找书。
“月祸，伤人。”
但她应该是想起来了。
让她恐惧的那一道“壳”。
她眨了眨眼。
”消失吧。“
说完，整个人脱力，向下倒，掉出了那株老树。
虚空开始崩解，天空开始崩解，月亮、老树、小岛。
尼尔抱着那个女孩儿，静静站在原地。
“要成功啊...”
他看着怀里的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手肘不自觉碰了碰剑。
02
“所————以————说————”
在伤口中填充红炎，隔空催动着数十根炎枪骚扰着祸兽。
在上空不断压缩着震撼空间的盛大爆破的普瑞菲斯，看着似乎想掏出点什么东西吞掉上方积蓄的攻击的祸兽，忍不住的喊着。
“给我————”
数十只炎枪一并爆破，解放了蕴含其中的压制术式，强行让祸兽低头。
核心内进有人进入让它更加狂暴，但行动却开始变慢，这让恢复大半状态的普瑞菲斯一人也能稍微和它互角，在苏醒的法伦操纵的圣骑士碎块辅助和费德的拼死射击吸引之下，她终于有机会用出这种强力的法术。
“快点啊！！！”
投火！
单火属性法师释放的地火双属性联合法术『地幔爆发』，依靠自己的魔力强制对威力进行压缩，这在当世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
“嗡————”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后，才有些微的耳鸣。
爆炸的范围被限定在时域内，外围的人不会有事，普瑞菲斯自己也对自己的魔力有极高的免疫力，唯一波及他们的只有风压。
地面变成了圆形的弹坑。
祸兽倒在地上。
“——咚！”
心脏在一瞬间受到冲击，忍住没有吐血。
“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啊啊！！！”
法伦发出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的吼叫。
“普...普瑞菲斯女士！费德先生！！斯莱斯先生！！！月...月祸！！！月祸！！！！！！”
“啊...啊...”
坐在弹坑中心看着祸兽逐渐化为风中尘的普瑞菲斯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叫了。
刚刚的一瞬间，心脏受到了冲击————月祸的浓度在瞬间浓缩到了极限。
然后便瞬间清零。
普瑞菲斯瞟了瞟祸兽的尸体，那里感受不到一丝祸的感觉。
但应该确实是...缩回去了。
“您的魔法...真的把它...”
魔法师安静的摇了摇头。
“是尼尔。”
“尼尔...等等！这么一说，他进去以后还...”
“嘘——”
安静。
等着吧。
这样示意了。
于是他们都在等。
风吹过，吹来远方枯死的树林间干枯叶片摩擦的嘈杂声。
“咔嚓——咔嚓——咔————”
“咔嚓——！”
不知等了多久，祸兽的身体完全消失，尚存的淡蓝色核心也彻底破碎。
里面站着黑发的少年，沉睡的白发少女在他的怀里。
他看见了等在外面的所有人。
抬头。
是夜，月还是月。
有风吹来，吹来被月祸污染而枯死的树林间了无生气的咔嚓声和死气。
也吹来了更远方，和这天地相接之处城镇里、森林内、高山间的温度与生气。
圣都历一六七四年九月二日凌晨，印康盛大月祸确认消灭。
03
“...哼。”
望着远处的战斗，岣嵝的身影不屑的出声。
“啊....你...”
停下拐杖，瞥了一眼脚下倒着的人。
将死的圣骑士，哈莫。
“命这么硬?你怎么还不死?”
远方，斯莱斯独自拖延着祸兽，那东西不知为何对他的敌意特别重。
“这里...危险...”
“...走...”
“哪里不危险？”
“外围...”
“...”
瑟弗表情复杂的看着哈莫。
“现在我也可杀你。”
“不费吹灰之力，不会被发现。”
“杀你之后我回去躲起来，他们成功以后发现你断气的尸体，而我则和斯莱斯逃之夭夭，再伺机找个好的身体重回巅峰。”
“不会回圣都，我们会成为英雄，你则是单纯的作为炮灰死了。”
————尽管现在我看着搭档几乎身死，什么也做不到。
我们会最终活下来，你就默默无闻的满足我的复仇吧！
“也比...白白送命...强...”
“...”
忍住极大痛苦和愤怒，悲哀也在此时现身。以这样的表情，瑟弗居高临下的望着哈莫。
“咣————”
随着远方尼尔身上泛起了雷光，有什么东西好像也在此时破碎了一样。
“接着。”
哈莫的手上是一份万灵药。
一瘸一拐的瑟弗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