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
不语的普瑞菲斯抱臂靠在院子的外墙，无喜无怒的眼神漠然的投在院子里。
往前一点，并列站立的三人，紧张的蒂尔握紧了手杖，少有露出沉思表情的克莱薇，以及忧心忡忡的伊里斯。
“......”
蒂尔的家人就站在她们身后。
他们在此见证一场决斗。
瑞奥比·伯劳，用黑色的沉重服饰掩盖自己的少年，脱去那件大衣后裹身的是战士常见的背心，转动着随身携带的两柄窄长剑耍了个剑花，眼神投向决斗的另一方...
双手握稳了大剑，伫立不动的尼尔·迈恩。
02
“这个药...”
————自称瑞奥比的苍白少年虽然说了雪耻和决斗之类的话题，但对伊里斯来说，这些话题引起的注意总比不上他扔来的这粒解酒药。
她只在沃尔夫的军中见过这个。
魔物的长期扰袭中，酒是少有缓解压力的途径。在沃尔夫的第一个冬季，和率领骑士团的贝丝一起讨伐雪中一批又一批冒出的魔物，每日每夜都能看见战士们痛饮、又毫无醉意的在第二天的战场上化作无血无泪的剑，其秘诀便是那药物。
那是极少产量的，连军中都少有配给的管制型解酒药。虽然不是那么难弄到，但耶往往只有贵族子弟或是和哪家军中有关系的人才能随意弄到。
而南十字星一族...说实话，伊里斯对此闻所未闻。
不排除是喝多了的醉汉的可能性，但看手笔也不能排除真的是有什么过节的可能，毫无知情的应承陌生人的决斗这种事，她不会干。
“唔...这位瑞奥比先生，您如果想找的是霍姆唐的剑士的话，可以自行前往霍姆唐领进行挑战的，虽然不知道您从哪里知道我们的这位朋友出身于霍姆唐，但是您也不能...”
“尼尔·迈恩，‘斩月勇者’，使用霍姆唐的剑术。这信息已有人传播到‘吟游诗人’网络，而我正是托人在那里查看才知道霍姆唐的剑士有这样一个人。”
“...”
婉拒，不了啊...
“伊里......斯小...姐......”
艰难的话语，半梦半醒的尼尔对外界的骚动做出了回应，念叨着同伴的名字。
“为什么决斗?”
克莱薇站到了瑞奥比面前，仰头问道。
“决斗，不是练习吧？”
“啊啊，那自然。决斗可是要赌上性命、分出胜负的荣誉之战！和常规的练习不同，是拼上自己一切的一次碰撞！我要的就是和你们霍姆唐的剑术碰撞、压过去，然后取胜！”
居高临下的身高让他自傲的张开双臂，高声宣告。
“...”
这宣告也引来了楼下薇格的注意，她发现了不对，叫上尚未离席的普瑞菲斯，后者略略探了探魔力，目光掠过前来挑战的少年，放在了和他对峙的克莱薇身上。
“为什么要这样?”
“哈?所以说了...”
“人一般不会想要杀人，为什么你和尼尔要赌上性命?”
“这不是杀不杀人的问题所以说，这是...”
“咕噜...”
吞咽声。
伊里斯看着她怀里的尼尔自己拿走了那粒药，然后艰难的对她点了点头。
服下的瞬间，感觉到尼尔的身上释放出热气，红色急速的在体表出现又消退，一瞬呆滞的眼神在缩瞳、扩瞳中变得明朗。
“...瑞奥比·伯劳是吧？能谈谈吗？你所说的那耻辱，还有‘南十字星’那个名字。”
03
“那是在一千多年前了...”
“所向披靡的南十字星之主，原谅我为尊者诲的为他隐去名字，但他的确曾经对上过那位太古的巨人剑士，尤姆·霍姆唐。”
“在于较自己远远年轻的剑士的战斗中，南十字星之主不只落败、还落下了终身不愈的伤痕。”
“......那份耻辱铭刻在一族的血脉上，直到今天：同样两支剑术的继承人在此偶遇，就该由我们来推翻当年的胜负！”
“......”
尼尔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去瞟普瑞菲斯。
后者还以类似的眼神。
那不是酒馆周围其他人看傻子的眼神，这两人很明显注意到了什么————实际上，包括蒂尔和克莱薇，甚至是失去了大半能力的伊里斯都觉得这人身上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你是想打一场荣誉之战吗？仅靠各自的剑?”
“正是！这正是继承宿命之人该有的决斗！你若还有点作为继承英雄之技的自觉，也该痛快接受才是！否则便是霍姆唐怕了南十字星的剑！”
一拍桌，那双赤瞳间是不容辩驳的决然。
“...”
暗淡的金色眼睛对上新染般的红，然后是那双手，苍白，闭眼，剑术的经验、技术，及对某些东西的、连记忆的原主人也只是有过学习而从未实践的远古剑术...
“不做的太过分的话，不是不可以尝试。”
“哈...！那就看你的实力够不够我做的过分了，霍姆唐的斩月勇者啊...”
尼尔不再回答的去取剑，如愿以偿的瑞奥比也没再停留的离开会客室，去寻一片合适的决斗场地。
“咔——啦——”
取好了装备准备离开，普瑞菲斯却先推开了尼尔的房门。
“你知道点什么？”
开门见山。
“......老师的记忆里有一些从未用过的剑术，被他归类为那些敌人几近灭绝、因而失去用武之地，只是作为仪式传承的技巧。”
“那小子属于这技巧应对对象的一员?”
“正常人也不会隔了千年来报仇吧...”
“那你还答应他?”
“他...应该真的很年轻，你应该能看得出来。”
“魔力上吗？看样子的确有好好看书...但这是理由吗？袭击小伊里斯的赖魔魈大概年纪也比不上你们吧？”
如果那小子真的是尤姆对上过的强力魔物的话，年纪也...
“因为年轻，所以坚信骄傲。”
“......你想说他只是个小少爷吗？”
“不止如此吧?应该说其实我也很好奇...”
“凭我自己的剑术，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
记忆真的是影响一个人的重要因素...不得不这样感叹。
普瑞菲斯从尼尔的脸上，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学生脸上一模一样的表情和发言。
“既然如此，就当做和一位剑士的决斗好了。”
当年那小子，实际没有闯荡多久就不得不回去继承了家业...而眼前这小子明显不会有这种负担。
“可能的魔物问题全都交给我吧，你这次的任务只有安安心心打一场。”
————所以，一路看着走到现在的他，到底能只靠自己做到什么程度?
她也拭目以待。
04
胸前交错的双臂，双手各握一柄的对剑，瑞奥比直挺挺的站立，紧绷的体态如同随时发动的弦...那朱红双眼的一闭一睁之间，激发了！
血色的影掠过，在畸形大剑前被截停————在上左手的下劈，在下右手的横砍，被倾斜的大剑剑身所抵，在一皱眉之间，借力、翻转，尼尔想要顺开瑞奥比的攻击...
“————”
止在翻转一步，大剑纹丝不动。
在单手剑里也算较窄的两柄剑夹住了形制接近特大剑的血沐，死死的把尼尔的动作封死在这一步。
————这人手上好大的力气！
暗叫不妙，相对细瘦的外表上哪能看得出这种水平的力量?这家伙纯以力量论怕是比得上一头四米高的鳄熊！
在心里大倒苦水的尼尔，在对峙中也开始落了下乘，下压、下压，刃面上的下压带动了身体。
膝盖不自觉弯曲，颤抖，身高逐渐掉落到那人之下，却死死不能松开大剑。
力量上的差距，自信的微笑，下沉的尼尔...
“！”
恰当的时机！
脱手，瑞奥比的力气一时收不住，向前倒的倾向，可尼尔整个人躬身在他身下，拉抻般的体态，对准瑞奥比腹部的是...肘部！猛一推，微笑被惊讶取代，尼尔脚步不动，一手捞起还未完全落地的大剑，在挥舞中转回双手，侧劈后退中的瑞奥比，于是...
“嗖————”
奇迹般的血影，穿透了尼尔！
“嘶...！嘶......！”
“力...力气不顶用的话，这一招你总反应不...”
左肩头明显的出现了砍伤痕迹，却不见出血；额角暴突的青筋，朱红的双眼带着殷切回头下视...却只看到脚，尼尔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背对着他抵着大剑。
他转回身，身上穿戴的秘银胸甲边缘出现了微小的划痕，那痕迹延伸到一起便形成了一道同时击破心肺、透骨斩脊的十字，但这道伤痕的大半都被大剑宽阔的剑面抵消了。
“是我占了你两个便宜。”
尼尔道。
“护具上，我的这件胸甲能抵挡不少刃伤，所以你刚刚的攻击没能留下伤害；我的大剑却能穿透你的护具......不过那个伤口有这么深吗？砍成这样你居然还能动的这么快...”
“啰嗦！装备之类的小事而已！有我的剑术想跨越也是轻而易举！那第二件究竟是什么?快说！”
“你这招不精。”
“你...！”
“虽然是负伤状态不能苛求，但是手抖的太厉害了。不知道你是什么，但这种超高速你也是第一次在实战里用吧？”
“......不如说，这是你第一次实战吗？”
“侮辱人也要有个限度你这家伙！我可是一路从故乡战斗至此偶遇了你才要找你决斗的！绝不是来听你血口喷人的！”
言罢，再一次风一样的下劈，可紧接而来的第二段刺击却特意被延后了发动的时间，于是大剑的回防一滞，空门大开的胸前，长剑刺出，将要落在秘银胸甲前的一刻...
“哇啊啊...”
后跳！
高举在上抵挡下劈的大剑被尼尔直接扔了下来，一不留神便要被砸老实，瑞奥比慌忙退后，刚想怒斥一句什么，却又是整个人一震，被压倒在地上。
狞笑，论力量你很难胜我————然后是温热和森冷，咽喉和腹部，在脖颈间散发热量的小刀和抵在腹部的直剑，什么时候?他不是只有一把...
“......”
他是不止那一把武器的。无论是那个吟游诗人给的信息，还是刚刚准备的时候，瑞奥比都该注意到的，但是精力都被那把大剑给...
正常来说，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应该是死局了...
“可以————”
“不。”
但以当初先祖之战的规格而言，这种程度才哪儿到哪儿啊?
与瑞奥比缠斗的尼尔忽然感觉抵住弱点的两把兵刃切进了空气一样虚无。转瞬间，人不见了...不，只是从自己的压倒体势中溜走，他站了起来。
没错，在当年一战里，这种事是很常见的，所以他不必介怀。
说是如此，但苍白脸孔上的傲气与自信却不再。
普瑞菲斯望着这边，摇摇头。
“...你，获得那个力量有多久了？”
“你指什么？”
“那个南十字星吧。”
“......一年。”
“剑术也是?”
“自幼就要研习，只是去年才知道这剑术的源流和故事。”
在对话中，尼尔解下了两柄兵刃，放置在一侧，又拾回了大剑。
“你很强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