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尼尔。”
“搞不明白。”
敲门声,开门,这个夜晚是有多少事啊...心下感慨,尼尔看见克莱薇站在房门外。
然后说了这两句话。
“什么东西...先进来,现在才刚开春还冷啊,别穿着睡衣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的。”
叫对方坐到房间的凳子上,尼尔坐回自己床上。
“那么,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吗?”
“为什么要杀他?”
“诶?”
“尼尔不知道他是吸血鬼。所以你当时以为自己杀了他。”
“不,那是因为...因为......”
“...”
“血沐对他的威力,比我想象中大很多...”
“没想杀吗?”
“嗯,因为那家伙的性格用普通的击倒是行不通的,他也不是那种能轻易打昏的家伙,所以想要用激烈一点的威胁来让他认输。”
“尼尔,其实不想打吧?”
“只是和看起来有一定实力的人过过招,看一看自己的进境的话还蛮期待的,但决斗的确是毫无意义吧。”
“那为什么要打?”
尼尔比了比自己的脑袋。
“被托付了记忆嘛,总不能给...老师丢人。”
“尼尔,人不能杀人,你很早就告诉我了。”
正色,尼尔慎重的点了点头。
“普瑞菲斯说是因为杀人的人很难再活在人群里。”
“有这个原因。”
“但是我们也见过杀过人的人...相遇之前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你和那个蜥蜴人在打斗。”
“...”
嗯...这里该说点什么呢?
尼尔挠了挠头。
刚刚带上她时,安全起见给了克莱薇不少称得上精灵级别的生命教育,那份教育缺失的部分则靠对她解释旅行中的见闻来补足。
虽然是如此,但今天这种情况确实是第一次见,该怎么说...
“人与人的相杀、相搏...是因为某些原因吧,让他们,额,唔嗯...”
可以的话还是要让她完全不会把人类列入“杀伤”的对象。
普瑞菲斯曾说过,克莱薇隐藏着极为庞大的力量,那力量自然与月祸息息相关,如果让她学会了“恶意”,很难想象那份力量会不会再一次被引导出来、让盛大月祸在当地复现,他们可没办法再封印一次克莱薇、甚至没有足够的战力拖住那只可怕的祸兽了。
————虽然但是,这时候也想不到那么深,尼尔的思路止于不会回答自家小孩超出他思考范围的问题这一步。
但他想到怎么解决了。
“去问问伊里斯小姐吧。”
圣都的教典不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吗?
02
“......抱歉,让我再清醒一下......”
因为克莱薇锲而不舍的持续敲了三分钟的门,已经因为一天的疲敝而进入梦乡的伊里斯还是起来了。
于是乎,背靠着门看着屋内的尼尔、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住伊里斯的克莱薇,还有就是屋子的主人,还下意识晃着脑袋等待清醒的伊里斯。
“...是说、不得相杀的戒律什么的吗...”
摇了摇头,确认问题,得到肯定。
“在好奇为何有它存在,还会有今天的那种人找人决斗?”
又是点点头。
“神的答案是,并非所有人都将生命作为自己的重心,那便是献身。”
“献身?”
“嗯,有些人最为重视生命本身,一切都为让生命更好而活;也有些人认为生命是拿来做什么的...”
瞟了尼尔一眼,后者歪了歪头。
“唉...总之就是这样的意思啦,决斗会浪费很多生命的可能性,但是对有些人来说捍卫荣誉要大于生命,这个想法又有很多人不践行但是接受。所以决斗中杀的人一般不会被排斥,这种解释可以吗?”
“大家不都想活吗?”
“有时候也只是一开始和最后才会这样啦...”
“伊里斯会杀人吗?”
“诶!?”
“普瑞菲斯说圣都的教徒是神的侍者,生命不一定是你们最重要的东西。”
“...哈,这倒也不算错吧。”
叹了口气,干笑两声,耸耸肩。
“是会这样啦...但是啊,也是神对我们的教导,告诫我们以生命为重的人,总能求取到那些不太重视生命的人想要的,而后者得到那些以后却难再取回生命。虽说祂老人家的那个时代,一些想法可能不一样了,但我认为一些为人之本的教导上总不会出错嘛?虽然是教徒,我也会以生命为重而尽量不去杀生,因为祂都那样说了。”
“那个鳞片圣光呢?不得不上的时候,伊里斯会杀吗?”
“这、这方面...”
“大概、应该...”
“得...”
”克莱薇,伊里斯小姐很累了,今晚先到这里如何?”
“?好吧。”
虽说也有好奇伊里斯的答案而有迟疑等待的想法,但是克莱薇还是乖乖点头,在尼尔开门后出去了。
“...唉。”
尴尬而又感激的对即将离开的尼尔点了点头,伊里斯长长叹了一口气。
03
“小尼尔~?起床了吗?”
敲了三次房门却没有人回应,抱着资料的薇格只感叹这小东西怎么起的这么晚,和自家那赌着气也要在自己的床上多赖一会儿的妹妹一样。
“乒————”
然后她听见剑斗声。
......后院的方向?那个小吸血鬼又来找茬了?
晨光能打消人们对这古老传说的恐惧,况且那家伙的吸血鬼体质只体现在挨打方面过,薇格便自行拉开后院的门,然后看见了激烈剑斗中的尼尔和伊里斯。
“嘿...!”
抓紧了破绽的闪身,用身子紧紧压紧直剑的同时掏出尼尔腰间的短刀对准了后者的腹部,伊里斯大喘着粗气,把刀给他收了回去。
“呼...终于!”
“啊...哈...呼......”
尼尔也平复着呼吸,只给伊里斯比了个大拇指做回应。
洗刷了被赖魔魈袭击后的这几天里几乎被单方面压倒的战绩,伊里斯今天终于又一次能赢上尼尔一招。
“早安,两位...这是在晨练吗?”
只见证了最后一招的交手和两人的疲累之态,抱着资料的薇格只能这么插话道。
“唔?薇格姐早啊,您拿的是...?”
“蒂尔那丫头昨晚回家以后和我一起找的啦,是被那只魔物袭击后生还的人的列表,还有镇上看起来不大对劲的修士的名单。”
蒂尔昨晚自然是回家睡的。
“原来如此...”
“除此以外,她还翻了家里的一些资料、老爹的手记什么的,总结了一份凝胶蛤蟆的记录来着,不过要等她睡醒带过来就是了。”
“没关系没关系,有这个就很已经很感谢了,辛苦了啊。”
道谢,接过文件,尼尔和伊里斯先行翻看起来。
资料上标柱了各人的住址和受害时的行状,附带了蒂尔个人批判的根据记忆里那人的印象标柱的证词重要度,是很详细的一份资料。
“走吧,伊里斯小姐,先去找克莱薇和普瑞菲斯。”
03
最后在巴尔兹家的住宅里找到了那两...三人,回笼觉中的蒂尔被普瑞菲斯从窗户里揪了出来,通过“补训”的友善提示得到了快速的清醒。
蒂尔分享了镇上的几个有印象的对信仰的解读和常规印象不一致的修士,可伊里斯都一一辨析出了他们的学派而摇头。最近的突破口是那只吸血鬼,可他表现的真的像是因为方**以用了。他的故乡是南方的岛屿之领,按说或许那个名为“南十字星”的古老吸血鬼会知道些什么,但普瑞菲斯明确不同意去接触那种存在————
“在那一位降临后还选择做吸血鬼的人,多少不大适合你们现在接触。”
所以,可以的话还是要找其他的突破口...伊里斯决定在搜集血奴的目击消息时顺便对此进行问询,可以的话也要顺路拜访教堂。
“...那么,今天的任务就是去找这几位搜集一下证词,大概推断出那只魔物的出没地吗?”
尼尔再次确认了一下任务,得到了三个伙伴的同意。
最终被列在今日的拜访列表上的是几位受害时较为完整的目击过魔物的受害者,其余有一些“被缠住脚腕但是对方莫名畏惧而放弃”的案例则被暂且搁置————那个例子最后的结论是因为那一天受害者穿戴了银脚链,而那只魔物的血奴身份昨天已经经由瑞奥比的话证实了。
“...”
“...”
讨论期间,科尔努诺斯一直站在外围盯紧了这群人,和蒂尔的眼神时不时对上,一方不易的坚持,另一方则迅速闪过、回头参与着讨论。
“我说蒂尔...昨天话是那么说的,但你应该也能猜到,这次的事普瑞菲斯连兜底的活儿都不会干...”
“无所谓,『我·等』之任务,向来不假师傅之手,皆由『自·己』完成,是也否?”
“不能说不是吧...”
去往拜访第一位受害者的路上,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看得出来蒂尔可能还有一点赌气,尼尔不便追问,敏锐的视线放眼在这座充满活力也充满危机的奇妙小镇上,街角处偶尔瞥见了...
“可见那如天幕的身影!那神明陨末方才现身的大兽!噢噢...!于是崇拜、敬仰、献上身边的同伴、能换取一刻的光阴!”
“可是不能...!是结束、是毁灭!一切也结束!地上行走的与海里游水的、空中展翅的和土里穿行的!是饿、是饥饿啊!于是一切都为它消化、又濡养了它,诞生了崭新的世界...!”
疯疯癫癫的说着不明所以的内容,身着挂满了污秽的残破长袍,赤脚而行的老人。
出神的放声喊叫,老人胸前挂着的银色双身小雕像闪闪发光。
“那个是...圣愚吗?”
伊里斯看着有些惊讶。
“圣愚...?”
“传播着无从考据的荒诞言论,愚痴般的舍弃为人的生活方式,在聚落间游散...据说这是越过妖精之森的极北寒天里打磨出的疯狂信仰,但是并不是完全的无稽之谈...”
“和那个鳞片圣光没有关系吗?”
“应该是没有关系的吧...上一次这种苦修士吗应该算,唔...总之是这种苦修士的言论成为事实,是荷马先知斩杀邪恶的鸣神祖龙之前。西北寒漠的几个村庄里忽然就有人发了疯似的变成这样,说着大鸟堕天的话,疯了似的在村里游荡。”
“后来呢?”
“后来嘛,这些人里有一些被恐惧的村民认为可能会招致鸣神蜥蜴人的袭击而被处决或驱逐了...”
瞥了眼正说着更能散播恐惧言论的老人,伊里斯有些忧心。
“其余一部分被认为意外的可以用一些,额...行文比较特殊的语法交流,被送到了圣都,我小时候见过几次这样的人,可是当时还没有学习怎么和这类人交流,所以也就没更多的了解...”
“唔...”
摇摇头,没再管那老人,再走不久便要到了这次的询问对象门前。
04
“呼...”
一上午的时间拜访了大约四位受害者,伊里斯还抽空去了附近的一处教士的集会所进行了问询————兰德本地的信仰流派颇多,各个支派的教徒几乎只在公开活动时才会在镇上的教会聚集,平日里只在各自的集会所里聚集。
“结果形象上应该就是一团裹着腐肉和骨头的红色凝胶...哦对,虽然很难分辨,但是有着口器、且能发射一条起码有四米长的舌头,且力度不小。”
“几近能『口·吐·人·言』虽疑为『尸·体·拟·态』...”
“到我这里高。”
克莱薇的手掌比到她的胸口,虽然她在四人里是最矮的,但也是超过一米的巨大尺寸。
“掌握有最基础的回复祷告,目前来看只有光本身和圣都的祷告有很大差别...”
“信仰的流派不同,都会影响祷告吗?”
“准确来说这个东西和人本身也有很大的关系,思想本就影响信仰寄托的方向和深度,作为信仰表征的祷告效果自然也要受其影响,神也是有口味的嘛。”
对尼尔的忽然发问进行了这样的解答。
“......话虽如此,也只是色彩和光度的区别而已,那个鳞片圣光可是展现出了最基础的结构上的差异,使用出来的效果却相差无几...现在我在怀疑那些祷告实际上全部都是那位‘圣人’的力量,只不过套用了神的传说,但是又解释不通,因为这样做的话他也没有必要分享力量给信徒,直接用原本的就好了。”
“你遇到鳞片圣光的信徒了吗?”
“还没有,这里的教士还说他们不同的集会所之间的分歧也只是对一些传说的时序和具体影响的解释不同...在我学习的知识里,这是神都懒得去理的微小误差,只是凡人要争、要计较而已...唉。”
“勿应如此『难·过』,虽是『凡·俗·之·争』,然终止『口·舌』,岂不远胜『寂·灭·年·代』之『党·同·伐·异』乎?”
寂灭年代就是指神降临之前的蛮荒年代,混乱而无序的社会催生人们自发崇拜着某个伟大的救世主,进而有了势力;然而不同的救世主手下的人却容不得其他救世主的理念,于是血腥的内斗也是那个年代的主旋律————说到底,那时候没有一个救世主会显多厉害的神迹,要么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要么是借机上位的野心家。
直到真正的救世主,一千七百多年前的那位神降临,真的带人类走出了苦难为止。
“止于一点纷争吗...的确是,但如果,那个让魔物有了信仰的能力以后继续残杀、甚至像这次一样的放牧人类的话,圣都的信仰恐怕也有可能会...”
有身为信徒本能的捍卫信仰的因素在,但也真的是有最危险的那个可能性。
如果圣都作为信仰中心失去民心,那么为了巩固位置,很多她曾经可以装作看不见的东西都会激烈到不忍直视的地步————然后就看那位的想法,会否重新整合大陆呢?还是就此放弃?甚至...
“啪!”
“伊里斯小姐你干什么!”
“刚刚的想法太亵渎了!我我我————”
最后还是以闹剧收尾的上午调查,回去雄鹿工会吃午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