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于是照预想的转述了她的打算:我们把这件事上报了然后换一条路走，尽量瞒过其他人，而普瑞菲斯会去找学院里对此有兴趣的好手，如果伊里斯知道这件事她自然还是要去，那就到时候安排其他可靠的帮手给她，这样尼尔他们也能放心任她走。
“......但我对圣都的了解不是假的，如果不流露出那边对圣都方面明确的威胁性和恶意的信息，哪怕是你之前说过的谎报军情的方法也很难让他们派出足以消灭南十字星的战斗力......我是见识过的，被放任的恶魔...”
尼尔想起共鸣仪式前伊里斯说过的话，深知瞒是瞒不久的，她总归有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是月祸的话，我想我就同————”
“克莱薇需要你来稳定精神，在到达学院之前不可能放你走。”
猜到对方会怎么说的普瑞菲斯也提出早早想到的问题。
“我们接下来以最近的‘蜂鸟’酒馆为目的地，然后绕过附近自称王国开战的两个领，去最近的有传送机能的城市先把你和克莱薇送去学院，我和蒂尔还有伊里斯丫头会稍微晚一小段时间，这期间她发现问题的话我也会找学院里可靠的人来做她的帮手，也会劝她不要太拼命。”
“这样会不会太急了...？而、而且本身选择现在的行动方针不就是因为要锻炼我们————”
这明显是尼尔意料之外的决定，对比之前四处旅行、拜访熟识或强大的人的方针，这样突然转变的策略毫无疑问会让人觉得操之过急了，但普瑞菲斯却摇了摇头:
“就冒险者的基本来说，你们已经很合格了。”
她点起烟，继续道:
“一支队伍有了基本的分工和架构，每个人的能力也都相对合格，剩下的便是积累经验和进行每个人单独的锻炼，本来我只需要负责你一个人，自然以你个人能力的锻炼为主————但现在不同了，基本的战斗力、团队合作能力和最重要的生存能力你都已经差不多掌握了，而且已经有了一支初步崭露头角的队伍，虽然还不到圣都要求的足够单人潜入或几人搭伙就能除掉一片常规规模月祸的程度，但也不会怕你被当成那个哥布林那样的废子处理掉了。”
“......但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止我的个人能力了，对吧？”
听完普瑞菲斯的话后明显陷入思考的尼尔，普瑞菲斯等他等到主动发言为止。
“继续说。”
“先是克莱薇这个‘关键’，虽然现在很稳定，但我们都记得那一次盛大月祸并非是核心被‘摧毁’，而是一种‘收敛’，虽然我把她当个小孩子照顾，但她的力量货真价实，而你也的确感受到她在存在形式上的异常，所以作为实际上她最能接受的一个对象，我必须保证长时间在她身边，这也是为了她好，状态稳定的话她也能更安全。”
毕竟是月祸里出来的人...稍有危险都有可能会被处理掉。
普瑞菲斯有心也拦不住大半个学院的攻击。
“再然后？”
“......我的那个力量？”
精神中墨色的液体，现实中黑色的火焰。
普瑞菲斯实际上并没有直接目击过这东西，但是按照描述和指标来看，它本质上恐怕是很惊人的存在。
“你很清楚你现在的责任和任务，哪怕是大醉了一场以后。”
“那是因为我刚刚把瑞奥比推出去拼酒了，实际上没喝多少...”
普瑞菲斯没管，白了他一眼，继续说:
“那你为什么还会这么冲动？不提醒你一嘴，恐怕伊里斯真要离队的时候，你也要跟着走了。”
“......是我冲动了。”
不禁叹气，然后低头，反思。
“责任啊责任，你是她们的领队，这点可别忘了。”
说罢点了点头，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普瑞菲斯手指一划，在虚空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小块金属和一些像是胶囊的东西。
“罢了，你应该也知道怎么做了，我来把那个金色月祸之地的坐标从术式做成实物指针，方便做前面讲过的事，你想明白了就回去睡吧。”
“嗯...”
起身，一只脚迈出门外时却又回来，轻轻带上门。
“没瞒住怎么办？”
“毕竟传闻可能会散的比我们想象中更快，在圣都那边真的派人来之前...”
“...唉。”
刚刚凝聚火焰准备烧制金属形态的普瑞菲斯叹了口气。
“克莱薇的事现在在我的重视程度上排第一，虽然有人能掌握月祸力量这件事也很让人在意，但间接的去接触那人绝对不如我们手头来自月祸中心的原始母本来得有用。”
“但是她毕竟在作为一个人成长，你和蒂尔在是我的保护对象、弟子之前也是你们自己。”
“看你们怎么选了。”
“普瑞菲斯...如果，我是说如果。”
“真的要对上那几个家伙，什么圣人、吸血鬼之祖的话，我们...”
“逃都逃不掉。”
“被那些东西直接盯上就真的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后我要声明，哪怕我豁出老命来，大概也不能保证能救下你们任何一个，包括现在有稳定人格的‘克莱薇’。”
“唔......”
挠头，使劲，挠的嘎吱嘎吱直响。
“真的暴露了的话，我会劝她。”
“呵...”
普瑞菲斯不语，回头开始工作。
“希望你劝得动她。”
于是各自回房。
02
是夜，知情的二人都在思考，然后试着做点什么来催眠————尼尔试着啃那本厚厚的魔法原理，普瑞菲斯则想加班加点的把那个简易魔法指针赶制完成。
书卷上的晦涩文字固然难以理解，但即将面临的将要持续不知多久的问题及欺瞒同伴的罪恶感也同样让人糟心。
骗过伊里斯...不，瞒过她吗？要怎么做？普瑞菲斯说了大致的方法，但实施起来呢？要走无人区吗？可伊里斯收集情报必然要去城镇啊可恶，也不可能就此分别，不然她很大概率就收集到信息自己一个人过去了，她的意思明显就是要她亲自和那些家伙好生打一场才会有效，可恶，这么推算下去她不是必死无疑也是百死难有一生......
“啧————”
合上书，果然是越想越睡不着。
无力的空虚感袭来，逼近却没那么紧迫的危机总是折磨人；就算把月祸相关的事算作自己的责任，也想不到说服自己到时候大不了陪她走的理由，更想不到真的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甚至想不到大家一起去了要怎么解决问题————虽然这么想莫名会让他好受些，但他知道那只是习惯原因罢了，普瑞菲斯不是万能的，这在印康就有了佐证，更不该给她再添额外的麻烦，自己捡来的便宜够多了，接下来就是充分运用自己捡来的力量和平日积累的东西背负起责任的时候，否则便没有资格说出曾经那些大话，更不配坐在这张床上绞尽脑汁...“可恶!”
“说不定她不会那么激动呢？说不定她想清楚了呢？又或者说不定敌人只是虚张声势，还有可能现在睡觉明天早上就有办法瞒过她，甚至出现让她能在适合自己能力的范围内发挥的情况了呢？”
现在是，幻想时间。
可惜幻想既不能解决问题，也无法让活跃起来的脑细胞停下来、助眠。
酒后清醒的副作用之一，头痛、及临睡前得到震撼性消息造成活跃思考的副作用，偏偏体力也得到了恢复，疲劳也缓解了不少...
凌晨三点，尼尔·迈恩坐回书桌前，他的灯又被点亮。
顺着透过窗户的模糊光源追溯，看见了另一片焰色的光晕，那是普瑞菲斯在焊接指针和表盘。
颇具精度的操作在当世最强的火焰法师面前也只是随手为之的小事，让她耽误这么久的完全就是因为前面把位置信息指针从委托术式那屎山一样的结构里扒出来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而重整信息再构建一套适用表盘简单结构的术式虽然简单，但就是让她吃苍蝇一样的恶心。
仿佛累瘫了以后找了个椅子坐，刚歇息起来就有人过来告诉你这张椅子是他的，而你定睛一看，这方圆百里除了烂泥地就只有这一张椅子可坐。
解析惯精妙术式的普瑞菲斯忽然就觉得自己变年轻了，回到了因为冒险者时代理论学习不全面、随便搭建新术式，到了学院自己闲下来以后拆自己的术式然后被羞耻心逼到一度想要在烟斗里点上空间转移炸弹自杀的中年时代。
瘫倒在椅子上，顶着黑眼圈双目无神。
说实话，她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考虑到这个她拿到的是委托原本，必然是那个什么鳞片圣光团队自己搞出来的术式，那她能断言，直到目前为止，对方在执行层绝对没有水准能达到现代标准下四级的魔法师在。
不然就搞不出这种烂术式。
“......唉!”
终究是憋住了破口大骂扰民的冲动，简单却难受的工作还在继续。
就这样，秘密讨论的两人各自找到了渡过这场长夜的方式。
可无一例外的，这两人在第二天起床后都不是很有精神。
实际上，起床以后他们都隐隐约约的有一个感觉，一个遗落了重要讯息的感觉。
这感觉持续着，且越来越叫人不安，不安到让普瑞菲斯甚至没来得及及时去把蒂尔从自己的卧室里抓回来锻炼。
于是在蒂尔久违的成功迟到、和一半疲惫一半好奇那两人为何疲惫的队友们见面后，那不安应验了。
“『西·南』之地似有『异·常·月·祸』矣，尼，汝可知晓此事？”
我可太**晓得了。
“你没提醒她？”的讯息几乎能直接从脸上读出来了!脸上的黑线都快扭成字符的尼尔转头看普瑞菲斯，对方却也是同样的表情回望，剧烈运动以后突然熬夜后遭此刺激，所造成的影响即是......!
“...”
他不动了。
“呜哇啊！怎么了尼尔!？这事这么吓人我就不说了我...”
蒂尔直接吓的话都会说了，一脸恐惧的看着猝死般倒在桌子上的尼尔，克莱薇也是几乎无声无息却迅捷异常的接近，伊里斯反应过来以后也是当即念诵起治愈奇迹的祷告词，而普瑞菲斯则在目睹闹剧的无奈却搞笑的反差及忘了蒂尔的吟游诗人网络这件疏忽带来的懊悔间宕机不知道多久，直到克莱薇确认尼尔没死而嚎啕大哭起来以后，才把早就准备说但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而耽搁到现在的话说出来。
“他睡着了。”
“师傅，汝亦『迟·缓』如睡眠不足...”
“是，所以我接下来给你们说那个月祸的事，说完我也要回去补觉，你们想办法给他弄上去。”
结果他们还是迎来了这张饭桌上讨论情报的第二天。
“今次之『报·道·者』非『无·名·之·辈』，乃盛名之『巨·匠』，巴诺克拉忒。”
“教导了巨人勇士的那位吗...他怎么去凑热闹了？”
普瑞菲斯对这名字印象倒是不浅————教导了强大的“巨人勇士”高康大的炼金师、吟游诗人，巴诺克拉忒，据说他所在的小队曾经镇压了一个可以称作魔物王国的地区，而这支小队显然已很多年没有动静了，至少在普瑞菲斯成为二级以后。
“高康大先生是斩月勇者，我在圣都的朋友的信件里有给我提过这件事。”
“...怎么连个隐居的一百多岁的老头子都不放过，啧。”
普瑞菲斯摇摇头，蒂尔顿了顿，又补充道:
“亦有人称，其见一人面似『圣·都』故旧，想是『培·训·业·成』而来。”
“圣都的，勇者培训...”
尼尔想起瑟弗及那位牺牲的勇者。
“只加了这两个人吗？”
普瑞菲斯问道。
“然也。”
“......我可以根据委托书的指引带路，而且我还做了这个指针，必要的情况下也方便分头行动。”
“不过还是那句话:悠着点。”
03
圣都历一六七五年四月四日，在鹿角镇口等待的两人。
蒂尔的家人给带了不少补给品在路上，尼尔在帮忙拿东西，克莱薇在凑热闹，而普瑞菲斯则把伊里斯单独拉出来谈话。
“...也就是这样，并非是不信任你，但是你应该把握好分寸。”
“我知道的...对我们来说，正面和那种级别的敌人开战的确还太早了。”
伊里斯点了点头，神色尚有疑虑————敌人先前还只是小部分利用月祸之力，如今居然直接生造了一片特殊的月祸，这情况确实每一步都超乎她的想象。
“不止如此...你现在大概也比较了解尼尔那小子了吧？”
“......嗯。”
伊里斯知道，如果自己提出涉险的提议，又或者让对方得到自己会涉险的推断，那么尼尔必然会采取行动。
“对同伴来说，他是个烂好人呢...”
“昨天也总是私下来劝我...”
“......对自认为对的事异常坚持的同时又总保有足够的理智去做出判断，作为领队、作为想要变强的人都是很合适的东西。”
普瑞菲斯闭眼，那三人似乎已经抱着一堆东西走近了。
“但不适合作为圣徒。”
“的确...”
“也罢，一头扎进不必要的危险后得出自己的解决方法，本来就是作为冒险者必然的一次成长。”
普瑞菲斯回头，叹气，解开包袱准备重新分配行李。
“但这一次对危险的涉入程度主要还是看你，甚至之后会怎么发展也是，我对他说过这话，对你也说一次:除了自己的责任外，也想想作为同伴所背负的责任。”
于是离开了安息所般的镇子，向着金黄澄月之地的旅途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