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酸!”
吐出舌头，脸几乎缩成了柠檬皮的蒂尔。
手上拿着大勺，勺里刚刚盛着克莱薇刚刚燉好的一锅汤。
“有这么吓人？”
一旁歇息的尼尔也上前尝了一勺，然后也缩在原地。
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圣都历一六七五年四月七日的下午，距离目的地还有不过三天路程，而在半路上享受出发以来第一次的野餐环节的众人。
无他，兰德虽然是魔物众多的领地，但因为物产及鼓励冒险者的缘故人口也众多，遇到可以借宿的村子的机会自然也远比之前的布伦乔尔和沃尔夫要大。
第一天是寄宿在小村的教会，第二天则住到了镇子上的小旅店，一边询问讯息一边行动，陆陆续续也得到了不少新的情报如领内已经有月祸出现的传闻，还听说有年轻人想要效法之前一文不名的那个破获盛大月祸的少年一样一炮而红的新闻等等。
除此以外，蒂尔的吟游诗人网络也每天都会有跟进报道的新消息，据说那个圣都训练出来的勇者的名字已经出现在座位上了，那个人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居然没有选择离开去回报圣都，这让伊里斯都有些诧异:
“莫非他们虽然没有回报自己的报告，但也秘密开展行动了吗？”
无论如何，久违的原野狩猎，然后是久违的野餐，克莱薇还是想试试手艺，伊里斯放她去做，结果倒是不尽人意。
“看，兰德特产的这种野果因为味道特别强烈，只要一点点就能提供足够的酸味，不需要整个挤进去。”
“不需要，整个挤进去...”
似乎是了然于心的样子，伊里斯也就放心了。
然后第二日的早饭，再次出现了过淡的问题。
这一日也没有找到借宿，再让克莱薇实践一次，纷乱的味道成功让她从实习主厨退化回听指令办事的学徒。
安静观察着这一切的普瑞菲斯把尼尔拉去了一边。
“信息的处理权重混乱...？”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看着坐在大石头上的普瑞菲斯，尼尔摇了摇头，原处则是搭伙重新开始料理的三人。
“什么意思？克莱薇......不够稳定了吗？”
尼尔有些惊恐，普瑞菲斯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并非，只是一些小事...不如说还好是在小事上发现的。”
“简单来说，就是我依据术式的构建格式和克莱薇这次频繁学不会做饭这两件事，大概了解到‘她’的思考行动规律了。”
“...!”
尼尔一阵惊讶，然后压低声音:
“要叫其他人吗？”
普瑞菲斯摇头。
“那...这个发现对她取回力量...或者研究她的力量有好处吗？会不会更方便稳定她的精神和力量？”
“后者...有可能吧，前者上只是有了一些简单的思路了解，不过也许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反推更多？我不大敢操作说实话，想要完全镇压实验失败的风险，至少要回到学院找到那个灵肉关系方面专精的混球再配上一位和我差不多的战斗魔法师吧...”
“好危险...有这样的组合吗？”
“没有。和我差不多的战斗魔法师多少和我有点过节。”
“...”
尼尔没敢问为什么。
“你还是说说结构这个事吧。”
“唔嗯...”
拿小棒疏了疏烟叶，然后猛吸一口，坐在岩石上不语。
“呼...”
吐出的烟雾飞上了夜空，普瑞菲斯终于开始切回正题:
“克莱薇思考的模式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区别在于分区处理能力。”
普瑞菲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的行动似乎是基于一层层塔式的判断结构，每个结构下有一定的判断基准，因为是直接覆盖的关系，如果没有足够多的行为积累，新基准都会覆盖旧基准，她难以自主产生一个稳定的判断。”
“......我听不懂。”
魔法基本原理没学到这儿啊。
“这个不是魔法基础原理，这个是魔导器制作的分支专业还有精神魔法领域的...扯远了，简而言之就是，她记不住新东西。”
“可她记住了我们、而且学会了很多新观念诶，比起一开始被捡回来的时候...”
尼尔摆手，长期教导克莱薇日常生活的他可太了解这个了————这丫头从对一切只是模糊印象的一无所知到切实认识到某些事物，这些成长和变化他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尼尔一直能毫无芥蒂的把她看成是“克莱薇·霍姆唐”这个“人”。
一个力量强大的大孩子而已。
可是普瑞菲斯显然已有研究。
“是的，但是你应该也能注意到，你所说的‘教导’，本质上是加强她已有的知识，或者说，去除不必要的部分，从她已知但是模糊的其他地方补上缺少的部分，本质上这些东西都在她的记忆里。”
“......我实际上是在帮她梳理回忆吗？”
尼尔有些迟疑，说出了他对这番发言的理解。
“不完全是...毕竟她真的会记住我们，记住经历过的事...”
“我的猜测是，她是会记忆的，有记忆就有学习，但我猜她的学习方向有限。”
“......所以反复学不会做菜？”
“是...做菜属于额外的、本身不具备的知识，所以额外分给它的...思考的‘链’不多，不具备形成‘网’的条件，所以只会不断的重复之前的记忆。”
烟斗不断敲着手心，岩石上的普瑞菲斯说这些话也很迟疑。
“这和人类的区别是哪里呢？”
“其一是存储方式，如果是字面意思的把话语对应到具体事物上，应该是能自由调整调味品的量的，但是她大概是通过某种特殊的格式进行记忆的，而这种格式我们不理解也不敢任意操作，所以无法教会她做饭。”
“其二是倾向:类比的话，就是你被强制只能正常记忆战斗的知识，其他的东西只能留下模糊的印象吧...除此以外，她的不同行动似乎没有像人脑一样被分区，因此在战斗外的行动中偶尔会显得有些呆滞，这是因为她需要判断是否要经过那些用不上的区域————我也是据此和之前的事推断，她的主要机能应该还是战斗。”
“...”
摸下巴。
“...”
挠头。
“...”
拇指扣额头。
“...”
揉眉心。
“我...还是很难不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看待。”
“毕、毕竟遇到的时候以及这一路上，都...”
尼尔的表情抽搐。尽管深知克莱薇的异常本质，但如此露骨的剖析以及明确的结论依然让他难以快速接受。
“这没问题。”
“哦、哦...”
“我说这些呢，是希望你之后配合我的这个发现来引导她————将那些理论上技艺都已经有所保存的东西引导为她的爱好，这样更有利于稳定精神。”
“原来如此...”
只是这样而已的话，尼尔总归松了口气。
旋即产生了问题:
“等等，战斗兵器的这个设计不能去除吗？或者说，引导她自己去突破？”
“我不知道这样的思考模式是怎么编辑的，而且坦白来说，哪怕知道也不敢。”
“真要说的话，到学院以后还有机会。”
普瑞菲斯跳下岩石，大概是要说的都差不多了。
“......那，如果删除一些对一个人生存来说不那么必要的知识呢？不是说她其实深藏着一些深刻到离谱的知识吗？这里面无用的部分同样在影响判断，把它们删除掉，是不是应该也能增大一些分给非战斗部分的思考处理？如学习？”
“我不会也不敢啊所以说...”
“是哦...”
话题讨论到这里，满足的赞叹声也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对话————帮忙打下手的克莱薇尝了新墩的汤后满意的哼了起来。
“你看，也只是说说问题而已。”
看着小家伙的笑脸，普瑞菲斯也安心似的回头。
“什么也没变，对吧？”
“...但愿吧，但愿......”
尼尔拍了拍头，让自己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