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对的，现在，凝练水元素，很好...”
看着克里斯双手间流动的承载着蒸汽般高温的流水，普瑞菲斯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的水魔法整体很偏向冰魔法，这是难免的事，但这不是你不能改进魔力操作方式的理由。”
普瑞菲斯从篝火旁的石墩上起身，指尖一点，烟斗透出阵阵光亮。
一缕青烟自烟斗向下飘去，卷过克里斯死死维持的流动热水，将之卷到普瑞菲斯的手腕上，化成一个水球滚到她的手心里。
“改变水压的术式你本就掌握了，剩下的就是效率的区别。这个术式是增高水温后增大压强以保持水的形状，然后将它————”
“咻！”
激发的水球射穿了视野边缘的树木。哪怕昏暗也可以瞧见，击穿空洞的边缘正渗透着软趴趴的黑色。
“蒸汽会携带着高温自伤口向敌人体内渗透，造成侵蚀性的持续伤害，直到你在水中倾泄的热量耗尽。”
“不指望你现在就能做到瞬间碳化伤口，但的确可以有效增加杀伤。”
“用水压术式来定型、发射，转化术式则用来加热...”
克里斯重新念叨了一遍组合攻击的流程，然后自己也照着原样对远处的树木施展这道『热蚀水炮』————“咚！”
闷响，树木破出不规则的伤口，能看见伤口边缘的木头似乎是膨胀起来。
“精度的提升要看你自己，热量嘛...”
普瑞菲斯努努嘴，摇头、叹气。
“通过研究元素魔法本质对元素进行转化...很遗憾，这个术式到我这里就只开发到这么多了，所以我自己也不会拿来实战。”
“只能希望你可以凭借手感自己慢慢改进了。”
说到这里，语气里不免有些许不甘。
“唔诶...师傅近日于吾甚是『敷·衍』，于『克·里·斯』倒尽心尽力...”
坐在不远处为珀里传授快速施展加护秘诀的蒂尔一脸不忿的低头小声念叨，然后脑袋不出所料的挨了一法杖。
“咚！”
鹿耳都被砸的立了起来。
“手上的活儿怎么停了?让你给人家补课怎么把你自己的事忘了?”
“唔诶...”
蒂尔哭闹着在周身展开较先前细密数倍的魔力之网，摊平、覆盖了她和珀里眼前的折叠桌，然后她把网折叠、再折叠，化成一个无限接近于圆润的球体。
“继续，直到它稳定下来为止。”
“好...”
“稳定下来以后再让构成网的每一条线都延伸到你想象力的尽头，然后投入魔力，再去维持它，不是早和你说过了?”
“唔唔...”
“自己不好好练习，怪我对你不够关切了呀？嘿，既然我的大弟子这么爱学习，那明天的强化术式由你来负担?”
“唔噫噫————吾再不『嘴·欠』！师傅饶吾！饶吾！”
“魔力侦查扩大范围，白天也别忘了织网，你的魔力量大，提前练好多线程的操作学或者买点简单的魔力填脑力的手段好处多多...哦对了，还有术式灌注这回事儿呢，交给你自己练习的，搞得怎么样了？”
“这个...”
一通话下来，只能低头受训。
“...好惨。”
珀里这么评价蒂尔。
“对，克莱薇，打我的手腕。”
而另一边，尼尔和克莱薇正做着对抗训练————没错，真的是这两人。
这训练源于克莱薇上次和精灵的接触，她被封印的一些魔法也随着那部分记忆而揭晓。
其中有两个术式，其中一套是透过特殊的结构增加效能的身体强化术式，另一项则是将缠绕在身的魔力异化为引导衰变的波动、以在近身的战斗中封锁对方的动作和魔力流通的术式。
这大概是设计出来用以对抗近身的敌人的魔法吧？这两个术式之间虽然有着奇妙的连锁，但发动时间却微妙的错开了，或许会让敌人产生“她不擅近战，被全力近身后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反应、用护身的魔力做出对抗”的假象，然后就能发动构建极为迅速的衰变术式，让猝不及防的敌人绝对的吃下一个大亏————克莱薇上周曾经对一只魔兽释放过这个法术，那只大狮鹫瞬间褪去了大片大片的毛发，半融的眼珠也几乎流了出来，最终连可以售卖的素材都没有留下。
“这法术的效果...”
坦白来说，这法术在观感上简直和月祸的影响如出一辙。
然而这份污染不会残留更不会蔓延，考虑到克莱薇的出身，普瑞菲斯视其为“同一思路下的产物”。
而另一个术式，身体强化的术式则显得简单多了————只是个依赖于克莱薇的体质而发挥强效的身体强化术式而已，区别只在于她的身体里被埋入了适宜术式发挥效果的结构，因而术式的功率被增加了而已。
这样做当然是有代价的，术式的魔力消耗增加，术式的持续效果在同等时间内被减少，因而长期近战变得不太可能————不过考虑到月祸内那只祸兽的瞬间移动能力，这两个术式或许本就是一种困兽之斗的选择，甚至可能都只是为了一个她未能回忆起的最终魔法做铺垫而已。
但话说回来了，有了就要用，眼下她也没有别的选择，尼尔的脑海里有霍姆唐的全套剑术，自然也有极限状况下护身的拳术记忆，依着这套记忆他转授了克莱薇一点要领，以期在实战中不幸被近身后她能有更多手段抵挡敌人一二。
一周下来，她已经能在这个状态下走走停停的和尼尔、克里斯进行一点实战的演习了。虽然技术不算出色，但现在他们缺乏面对不同敌人的大量实战，能有多点的人参与对抗练习已经是件好事了。
“呼唔...”
一掌推出，尼尔后退，然后克莱薇失去力量、跪地、气喘吁吁，尼尔揉了揉她的脑袋，叫她先去休息，之后还要进行魔法的修行。
“...”
篝火旁围绕的四人，躺倒在地上的克莱薇，摇曳火光照耀下的四顶帐篷。尼尔望了望营地的景象，丢下练习用的树枝，弯了弯知觉尚微弱的左手臂，微微叹气后向自己的那顶帐篷走去，随后拖出血沐，咬咬牙、吃力却平稳的拿住了它。
他一手握住剑柄，横着剑刃，除却手臂的全身都随着呼吸进行着明显的起伏。
他那起源于石匠工作、在迄今为止的冒险者生涯中发挥巨大作用的极稳的手，能够让他在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也做出最大程度上精确的动作。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份独一无二的天赋。他现在每晚都尽量在不伤害身体的基础上进行最多次数的挥舞练习以锤炼体能，他的大剑总能数次劈进同一道痕迹中————直到痕迹偏开，那就是他身体到了极限的表现了。
他也放下武器，靠回火堆附近，整个人大字瘫倒在地上。身边传来叹气声和人坐下的声音，尼尔依旧闭眼，问道：
“累吧？”
“还好。”
耳听得同样躺下去的声音，尼尔看见一脸疲惫的克里斯两手合在胸前安详的闭着眼。
“明天总算到有补给的镇子了，也算能休息一下了。”
“嗯...”
得益于普瑞菲斯直接给予的魔力强化，他们一行人能够在两周之左右的时间翻了三个领，一路西进的接近传送站之所在。
这期间普瑞菲斯自然免不了对三个弟子的教导，克莱薇在苏醒后隐隐约约回忆起不少术式，蒂尔的空间魔法入门到了瓶颈期、只能靠自己克服，而对新来的克里斯，她则试着教授一些自己早年间为后辈元素魔法师设计的展望————其结果就是，克里斯的训练量超乎队伍里大部分人。
“我歇一会儿还要去啃书和加强剑术的回忆练习，今晚睡前不打了吧？”
躺了一小会儿，耳听得蒂尔那边声音小了，普瑞菲斯那边则带着克莱薇去了稍有段距离的地方，尼尔坐起来。
“...嗯。”
陷入半沉睡状态的克里斯摆了摆手，尼尔提醒他别真睡着了，随后起身动了动筋骨，又去背包里翻出硬生生啃了小半本的魔法史。
这就是圣都历一六七五年，四月的最后一天，急匆匆赶路途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日。
这一路奔波、完全没有休息的两周里，他们很少在城镇中长时间停留，也就没有得到太多关于金色月祸或鳞片圣光的消息，更没有太多伊里斯那支讨伐队的消息————这让尼尔感到有些不安，因为照伊里斯的说法，圣都那边已经出兵讨伐，那么鳞片圣光这一支系自然会被宣作异端。但他在上一个领路过的镇子上既没有听过这样的消息，也没有见过本该自东南向外延伸的这一教派本该途经的路上有什么留下的痕迹，他们经过的那几个镇子无论是教士还是市民似乎都是很普通的双身神信徒。
“谁知道呢，这附近有片圣都的飞地，被称作‘第二圣都’的一个城市，兴许是离那边近，所以那帮东西不想自讨没趣?”
普瑞菲斯给出这样的猜想，但她自己似乎也不大确信，因而经过那附近的树林时，她表现出十二分的谨慎：若那班家伙放弃了这里的人，转而在魔物间传播信仰呢？
尼尔可是被那群疯子点名追杀的啊。
然而直到他们离开那个领，追兵似乎都没有来过。
如今他们进入了兰德后的第四个领，这是个很大的领，他们的路线需要绕过一座岩山————这座山倒是和许久之前他们前往兰德时途经的那一片同属一个山系，那片绵延山脉的东北似乎就是圣都之国的边沿————而这座岩山脚下则少有活物，那是因为山腰处横亘其间的那片月祸，流淌而下的侵攻性灾厄完全摧毁了脆弱的生态，甚至连那附近绿洲处的领主府邸也不幸遇难，幸存者不得不搬去领的边缘讨个生活，沙漠之中则潜伏起各地逃亡而来亦或是单纯讨个生路的匪盗团体。
想在这样的地方获得补给或者临时补给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必须在横穿之前就准备充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明天必须去这片密斯瑞大沙漠边缘的城镇进行补给，过了这个村是真的没有这个店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普瑞菲斯为几人注入了强化术式加工后的魔力，再给蒂尔身上刻了一个临时的转换印记，让她半天内能自主的把产生的魔力转化为体能强化术式————这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将魔力完整的术式化排列后再将术式重新编译为在人体内生效的可注射魔力是个难度不亚于入门空间魔法的技术活儿，同时还对魔力量有极高的要求，再严厉她也不可能让蒂尔同时负责两个对新人算是异常严苛的工作，因此只能用临时印记这种费功夫的方式来缓慢增进她的身体本身对魔力的精细转化，期待这种转化的技法能近似肌肉记忆的留在她的体内。
完成这个近似祝福的准备后他们便要一上午奔波五十公里，到达密斯瑞大沙漠边缘的混乱之镇，林格瑞恩。
02
“喂！”
...
“喂喂！喊你呢！伊里斯！”
老骑士的声音逐渐不耐烦。
“哦、啊啊，抱歉！我刚刚...分神了。”
伊里斯转过头，满怀歉意的向同行的队友鞠躬。
“马上要干活了分神像什么话！你就是这么保护沃尔夫的吗！?”
“不...是刚刚一瞬间产生了奇怪的直觉，所以才...”
“算了算了，解释了也没什么意义，赶紧走吧。”
领队的暴脾气老骑士摆了摆手，服下了对抗月祸的药物。
同行的银辉怜悯的看了看被训了一顿的伊里斯，跟上他师傅的脚步。
而伊里斯则看着眼前的金色————这是他们一路向东南进攻后遇到的第一片金色月祸，但这里已经不再聚集人了，似乎这里面除了没有祸兽和有几张桌椅外，已经和普通的月祸没什么差别了。
但他们依然要去调查这里，他们旅途的意义就是摧毁鳞片圣光的邪恶痕迹，展示信仰对信徒进行再次的教化、和集结所有可集结的力量去杀向鳞片圣光的总部，南十字双岛。
这一路上他们数次被挥舞圣光的魔兽袭击，那些魔兽似乎都有着不低的智能，且专门进攻伊里斯，但因为早有防备的缘故，这些袭击都没有造成什么效果————但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人类的袭击。
所以当站到月祸前忽然想到尼尔他们的时候，伊里斯被不安裹挟、愣了一小会儿。
那个精灵至少收编了两名强大的信徒，且对自己和尼尔下达了追杀令，而既然那两人不在他们这边出现的话...
伊里斯摇了摇头。
哪怕猜想成立她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有眼前的任务要做。
现在是圣都历一六七五年五月一日，中午。
四批人各自忙于自己的路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