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咦!?大师其人...正与『大·祖·龙』决一死战乎!?”
仍是篝火边,普瑞菲斯的说法让蒂尔瞠目结舌:“那老东西...现在在执行歼灭任务,所以不能和研究所里的家伙聊,又正好观测到我们的魔力,才偷偷开了个频段和我们唠嗑...玩心一如既往的大,这家伙,哼...”
“歼灭任务...普瑞菲斯,你不是说贸然行动会惊醒诸龙太母吗?荷马先生的任务又是...”
“荷马那老小子陪一帮心存幻想的家伙玩罢了,他自己都知道这事白扯。”
普瑞菲斯摇了摇头。
“所谓的歼灭任务,就是定期描那东西的魔力轮廓来构建模型,找出理论上的弱点,然后根据观测到的魔力数据进行歼灭演算后评估风险、决定是否出手。”
她闭眼,像是在回忆痛苦的往事一般。
“我当年申请了好多遍,一次也没有让我动过手。”
“荷马也一样。”
“故,大师之『任·务』,仅止『游·览』?”
“对啦,而且之后还要进行污染检测和隔离测试,真搞不清楚那家伙怎么会想留下来的,明明一直也没有个结果。”
普瑞菲斯翻了翻眼睛,又说:
“这次比较遗憾,你们大概见不到他了,这下潜任务一次起码要一年左右,我们待几天申报一下传送就要回甘达了,嘛,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就是了。”
普瑞菲斯无谓的耸耸肩,又长吸一口烟斗...“嘿,克莱薇,干什么呢?”
她看见克莱薇正在远离篝火的地方,整个人趴在地上,似乎在探听大地的心跳。
“克莱薇...?”
尼尔走过去想要问一问怎么回事,却看见她神色惊恐,整个人都不住的颤抖。
“感觉...得到!”
她弹射一般的跳起,几乎滑倒,抓住尼尔的手。
“想...想起来了!克莱薇...我...葛萝瑞雅的记忆!”
突然的异变让众人都围了过来,普瑞菲斯听到“葛萝瑞雅”的名字后更是敏锐的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克莱...薇?是你...对吧?”
尼尔虽然也有些慌张,但依旧强作镇定,握紧那双颤抖的、惨白的手,对准她灰蓝色的目光————恐惧潜藏其中。
“尼尔,是我。”
“葛萝瑞雅,在怕。”
一向少有情绪的她恐惧的跪坐在地,抖如糠筛。
尼尔不忍,拍了拍她的背,但克莱薇却只是拽进尼尔的手腕,使劲的摇了摇头。
“不能面对她!不要挑战她...避开她!”
“我感觉到她,然后葛萝瑞雅的记忆叫我这样做,叫我无论如何也要逃走...”
可能是分清了记忆和现实的差距,克莱薇的手滑了下来,整个人瘫软下来,被尼尔扶起后也只是缓缓平复着。
“...”
普瑞菲斯看着这一切。
“原本的她知道提亚玛古纳...?”
在疑虑和不安中,少女似乎逐渐恢复了正常。
感觉到诸龙太母的存在似乎并没有激起太多的记忆,更多是激发出其过去对这一存在的态度————而那恐惧根植太深,因而才叫克莱薇露出反常行径。
“尼尔,我想伊里斯了。”
当晚睡觉前,克莱薇拽了拽尼尔的衣角,少有的开始了倾述。
“想吃好吃的东西,听蒂尔的故事,在镇子里玩。”
“现在好累。”
尼尔感到惊奇。
她在抱怨,而且抱怨的和其他人会抱怨的几乎一模一样。
再次看了看:被恐惧洗礼之后,少女低垂的眼里光彩暗淡,整个人蜷缩在帐篷里,抱住膝盖闷闷的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
与初次见面的陌生和长期以来的服从相比,此时的克莱薇似乎更加灵动。
这让最初将“杀掉她”作为第一选择的他莫名有了一丝愧疚和可怜之外的...珍惜感。
这是他一路带来、照顾的孩子。
明天,或者几天之后,自己就要离开她,然后......
所以他探身进帐篷,蒂尔见状往她那边缩了缩身子,好像也在等什么事。尼尔的手指绕过克莱薇的手臂戳了戳她的额头:
“很快就结束啦。”
“到甘达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灰蓝色的少女将信将疑的抬头,尼尔觉得她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自己,看见了深层云层之间的月亮。
有些不安,但尼尔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所以他挤出一个微笑,和仰头的克莱薇对视了一会儿。
她的神色依旧低落,但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嗯。”
“我相信尼尔。”
“...”
会好起来的。
哪怕下过誓死的决心,尼尔此时也不得不强迫自己去这样想。
似乎这样答应克莱薇以后,自己身上的责任就又多了一份似的。
“呼...善哉善哉,当就寝也。”
克莱薇的情况似乎稍稍缓和,尼尔却不知为何依旧呆站在那里。目睹全程的蒂尔像是急着睡觉,探出身子顺便拉上帐篷的拉链,于是尼尔也准备道个晚安回帐篷睡觉————但转身时,却感觉自己被拉住。
蒂尔也探出大半个身子,琥珀色的瞳孔正认真的看着他。
“尼尔,大师同我询问身临其『史·诗』之人了。”
“荷马先生吗?是你告诉他的吗?”
尼尔有点惊讶。作为亲身体验过其力量之人,尼尔也对素未谋面的荷马有了一种说不出感觉的奇怪崇敬和熟悉感,这种感觉让他刚刚都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方式去问克里斯荷马让他感觉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大师知道所有接受过『荷马史诗』加护的人,所以他对我选择、并且成功释放这一加护的对象非常好奇。”
话到半路,蒂尔的语气愈发严肃,尼尔虽然困倦,但也不禁好奇荷马究竟问了什么。
“大师对我选择了无有魔力之人的原因甚是好奇,所以我告诉他————”
少女头上的鹿耳忽地欢快抖动了两下。
“吾已寻得『次·世·代』之『大·师』,其人之名当『铭·刻·万·代』,丝毫不逊『吾·师』二人。”
尼尔怔住了,但蒂尔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的笑容看起来有点猖狂,但却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和她一起发自内心的笑。
“汝曾与吾父言,‘因为年轻,所以在知晓最坏的打算后还有跨过去的自信’。”
“故,吾自看『最·优』之结果,而失败之事云云,过眼云烟耳。”
她闭上眼,继续说着:
“前进之路,固『光·彩·夺·目』,然『牺·牲』亦难割舍。”
“故,莫求『独·木·一·支』,莫揽过错于己身...”
透过那眼神和语言,意识到自己最后略显反常的行为好像让她意识到了什么...
“啪!”
像木权杖的杖头自帐篷里伸出,打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毫不意外的意外,少女沉默翕动的嘴唇传达了这样的话语:
“我会跟你到最后。”
“今日甚是欣喜,吾之长辈如今尽知吾选择之英雄。”
蒂尔说着,缩回法杖,和还在发懵的克莱薇道了歉,最后和尼尔道了晚安。
“...”
忽然觉得呼吸也变得顺畅,虚握拳头,感觉身体也自然了几分;于是尼尔长出一口气,刚刚的紧张和不安已影响不大。
圣都历一六七五年五月十六日,观测站前的最后一晚。
静谧的夜晚里,悄然间发展的一切不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