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机兵?他们又研究出了什么东西,这些残骸都是人类残害我们的真相,你们为什么还要相信人类!”
临渊的虚影再次将手探向白熵,那透明的指尖距离他的额头仅剩半寸。白枢璇按住临渊真正的残躯,拽起她那插满导管的右臂。
“我警告过你——”
骨肉分离的黏腻声中,白枢璇拧断了那条手臂。真实的残躯在残骸上剧烈地颤抖,断臂处喷溅出的暗红色液体溅满了白枢璇的银发。
临渊的虚影再次出现闪烁,残躯的受损很明显对她的投影也造成了一定的伤害。
“我的血肉本就所剩无几,你竟然......”
临渊悬在半空的手指开始慢慢消散,她的整个虚影化作暗红的液体渗入那早已锈蚀的金属地面,绽放出朵朵残败的玫瑰。
残躯之上,晶莹的光屑从她的睫毛坠落。那些血液凝成的泪珠并未从她的脸颊滑落,而是滞留在她早已暗淡的眼中。
白枢璇松开的手掌滞于半空,指节间缠绕着几缕暗紫色的发丝。她注视着那具颤抖的残躯,胸腔中的心脏也慢慢停止跳动,在临渊身上仅剩的一点紫光也彻底熄灭。
“枢璇!琉璃!”
嘶哑的呼唤声在钢铁残骸之间回荡。白熵踉跄着越过地面散落的机械零件,就连自己的掌心被掠过的残片划伤也浑然不觉。暮影慌忙揪住他翻飞的兜帽,艳红的发梢扫过他的脖颈。
“哎呀,主人你倒是看清楚呀——”
残破的光线从机械洞穴顶端的裂缝中漏下,为白枢璇的银发镀上泠泠清辉。。她正欲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少年便撞进了她的怀里。
“白熵阁下,很高兴能再次见到完好的您。”
琉璃背过身去,垂落的睫羽在眼下投出青灰的影。她并拢的指尖绽开冰晶般的微光,一道道晶体屏障在空中生长,将整个洞穴重新加固一番。
一粒晶体碎屑飘落在琉璃轻颤的肩头,她那飘逸的长发也重新染上如琥珀般的颜色。
暮影气鼓鼓地坐在白枢璇的肩头,足尖不停地晃动着。
“早知道就晚点破解她的程序了......”
白熵听见暮影的调侃才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少年的体温撤离时,白枢璇垂落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掌。
她偏头避开少年灼热的注视,眼睫颤动间,那些湛蓝的光在瞳孔里起起落落,如同在风中摇曳的蜡烛。
“对了,琉璃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白熵话音未落,琉璃的掌心中浮现出一块透明的晶体,像封存着月光的冰凌。而白熵也想起自己醒来时手中握着的晶体,当他从口袋中摸出晶体时,两块晶体竟泛起了潮汐般的脉动。
“这颗两颗共鸣水晶能够侦测到彼此的存在,在您还未苏醒时我便将其中置于您的手中,这也是我们能够找到您的关键。”
“持有者,现在请不要离开我一步......”
白枢璇忽然伸手拂去白熵肩头上的铁锈,她垂眸整理少年卷边的衣领,睫毛在眼下投出振翅欲飞的蝶影。
“好吗?”
一阵风掀起她的银发,夹带着那些未说完的恳求,坠入满地齿轮残骸的缝隙之中。
白熵下意识地躲过白枢璇忽然变得炽热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琉璃。
“对,对了琉璃,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地下吗?”
琉璃生成出另一颗蓝色的水晶,当晶体触地时,无数光尘从晶体中升腾,在残骸间织出流动的绘卷。白熵看见画面里白枢璇的另一种姿态,将靠近他的仲裁者悉数抵挡。
“在您失去意识后,白枢璇小姐击退了仲裁者部队,不过塞利斯高塔并不想承认这次失败的行动。”
琉璃的足尖碾碎地面上生成的晶屑,散落的粒子附着在她的眼部,亮起一阵幽蓝的光。
“他们直接放弃了我们之前所在的区块,让我们直接埋葬于此。”
白熵看着影像中逐渐塌陷的广场自己的手也微微攥紧。
“又是高塔,所以高塔的议长究竟要我这个实习生干什么?”
白熵抓起地上散落齿轮砸向绘卷中的影像,惊起的光斑如同受袭的萤火虫群散去又重组。
“这个问题,白熵阁下您应该很清楚,您拥有的可是逐日科技顶尖的技术产物之一,或许他们将您派往逐日时,便没想过您能活着回来。”
“可是琉璃,这里的地底为什么会有一座城市遗迹,而且如此庞大?”
琉璃突然单膝跪地,掌心覆在地面拉出一块黑色的晶体,展开这地底城市真实的样貌。
“白熵阁下,这里才是真正的塞利斯。”
琉璃的指尖轻触晶体尖端,棱角分明的切面突然泛起蛛网状的冰裂纹路。碎片四散开来,覆盖整个机械洞穴,锈蚀的金属悉数褪去,这座地下城市的历史在众人眼前展开。
“这里是人类与扭曲的开始,亦是人类与扭曲战争的终点。”
白枢璇的银发被骤然增强的蓝光镀成钴蓝色,她不动声色地挡在少年左前方,看着琉璃用指尖划动着晶体投影。
“人类的实验开启了第一道扭曲裂隙,让整座城市沦为扭曲的‘乐园’。”
琉璃将画面定格在一座实验室爆炸的瞬间,气浪掀起的不仅是砖石,还有一道撕裂空间的裂痕。
“当人类重新回到这座城市时,这里早已没有生机,城市被彻底污染,为了生存人类在它之上重建了塞利斯之城。”
琉璃翻转手腕,影像转换到无数的大型机械将整座城市进行爆破,让它彻底埋没在人类的历史之中。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熵向后退去半步,却踢到了半截齿轮,锈蚀的金属在钢板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为了掩盖扭曲带给人类的伤痛。”
琉璃忽然捏碎掌中残余的晶体,影像最后定格在各大企业签署合约的一幕。
白熵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晶体,心中的沉重感又增加几分。
“对了,琉璃你知道一台叫做‘净化者’的大型单位?”
琉璃抬手叩击悬浮的水晶阵列,某块晶体突然投射出全息解刨图。
“白熵阁下您是指这个吗?”
琉璃指向全息图中正在不断移动的巨型机械造物。
“净化者是企业——自然之心的量产型机械巨兽,它用于清理扭曲以及机兵造成的自然污染,装配了能够抵御扭曲攻击的装甲以及音波武器。”
当投影中的‘净化者’启动周身的音波发射器时,琉璃的晶体竟同时产生的震动。
“为什么自然之心会派遣这样的一台单位来到地底,而且琉璃我们该如何离开这里?”
“白熵阁下,我们现在离开地底的关键,便是那台净化者,所以我们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要接近它。”
琉璃将净化者的全息模型进行分解,展示出中央部位的一处舱室。
“通过净化者内部的回升舱,我们便可以直接抵达塞利斯高塔后方的维修中心。”
“我们也是时候去塞利斯高塔问个清楚了。”
白熵的靴子刚碾碎残骸边缘锈片,白枢璇却拉住了他的衣领。
“持有者,您这样下去会很危险,还有她该如何处置?”
白枢璇尖转向阴影中的残躯,本该停止机能的临渊,却在那些导管的供能下逐渐恢复了气息。
“临渊?她也是个可悲的孩子......”
“临渊是她自己起的名字吗?”
琉璃的指尖抚过晶体屏障,那些折射着幽光的棱面映出临渊残破的轮廓。
“琉璃,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熵看见琉璃的晶体目镜中流转的数据流,那些冰蓝色的光斑如同坠入深潭的星屑。
“白熵阁下,她的确可悲,塞利斯高塔当年造了个精致的仿品,为得便是追赶逐日的机兵技术。”
琉璃走近临渊的残躯,她的发梢垂落在锈蚀的机械残骸中,伸出手轻轻拂过她残破的脸颊。
“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临渊的半机械心脏突然迸发出紊乱的紫光,那些缠绕在残躯周围的导管也开始剧烈颤抖。
“在我跟随凌逸阁下时我曾遇见过这台机体,只不过当时逐日并没有透露任何关于启源级机兵的消息。”
琉璃的指尖生出一块微型晶体,将它轻轻放在临渊的眉心。
“可塞利斯高塔一直在对逐日科技进行暗示,自己才是做出启源级的第一人,而且在当时,她叫做——海市蜃楼。”
琉璃的声音像是冰棱坠入深井,没有丝毫的同情。
临渊的残躯开始剧烈颤抖,她想要阻止晶体中的影像进入自己的脑中,可却无能为力。
“我,我才不是谁的工具,也不是什么赝品!”
“临渊,所以你......”
白熵走近临渊,看着她那残破不堪的躯体,陷入了沉默。
琉璃的裙摆扫过满地的锈屑,她将晶体取出化作碎屑飘散空中。
“她能够产生一部分精神幻象,去挖掘个体深处的秘密,而她却也毁在了人类自己的手上”
“不,这不可能!我是因为扭曲......”
暮影不知何时从她的头顶钻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的记忆储存并不完善,好像有着被篡改的痕迹。”
这时白熵的掌心突然渗出血色的粒子,它们不断聚集汇作一颗猩红的球体,一些散落的粒子落在临渊的残躯之上竟让那破损的躯壳出现了修复的迹象。
“持有者,与其让她如此活着,不如让她彻底安眠于此。”
白熵摇摇头,看向临渊渐渐暗下的淡粉色的眼眸。
“你其实并不甘心,对吗,否则你也不会一直坚持到现在。”
少年将球体托至她残缺的眼窝前,那些跃动的粒子立刻渗入裂痕。
“你要做什么就尽快吧,我现在也没什么希望了......”
“如果,我能让你重新活一次呢?”
暮影突然闪到白熵构造的球体前,挡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主人,你确定吗,我现在也无法确保,那些由你血液构成的粒子能够做到何种地步。”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白熵用力将球体按入临渊残破的胸口,万千粒子从指缝迸发。那些猩红的粒子在空中织成茧房的形状,裹住临渊每一寸破碎的躯体。
“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是一台机兵,而我需要你的力量。”
少年苍白的脸上浮起虚弱的笑,当球体彻底融入茧中,白熵也倒在了地上。
“持有者!”
白枢璇的银发突然泛起月晕般的柔光,粒子构成的网兜住倒下的少年。那些尚未消散的能量粒子从白熵指尖逃逸,撞碎在琉璃筑起的水晶屏障之上。
“没,没事,只是有点失血过多......”
暮影站在白熵的胸前,用自己的红发将那些粒子卷回少年的胸腔之中。
“这样应该能够减轻你的症状。”
血茧炸裂的瞬间,万千萤火般的晶屑漫天飞舞。新生的临渊踏着光晕走来,暗紫色的甲胄如同被星夜吻过般神秘,每一处护甲的边缘都流转着虹彩。。她垂落的发丝像是凝固的暮霭,在无风的空间里荡开涟漪,发梢坠着的能量液正凝结成紫晶珠链。
晶尘簌簌坠落的声音里,临渊走到白熵身边,她俯身时新生的紫发垂落成帘幕,发梢漂浮的星砂在白熵手背投下细碎光斑。粉色的瞳孔中不断地溢出泪珠。
“谢,谢谢你,白熵......”
“临渊小姐,白熵阁下使用他的血液构成了你新的身体,这也意味着你便是他的机兵,只有他存活你的机体才能存在。”
琉璃将一枚红色的水晶置于白熵的额头,晶体分解化作的血晶慢慢进入白熵的身体,让他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
“没事,琉璃,现在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白熵慢慢坐起,笑着看向眼前重获新生的女孩,他知道这也不过是一个失去童年的孩子罢了。
临渊抬起新生的小臂擦去流下的泪水,看着白熵那幽蓝的眼眸。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当然可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