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下课的时候，我的前女友唐怡棠叫住了我。
“阿羽，一起回去吧，有点事想给你说。”
她和我到车站前有一段距离是顺路的，那段路曾承载着我视为珍宝的“热恋时光”。只是，美好记忆随着秋天的逝去化为了不太遥远的过去。
见我无言，她贴过来，自顾自牵起来我的手。这动作如此自然，却又反常得让我强烈意识到她现男友可能还在教室。
环顾四周，那个身影不在。是闹矛盾了吗？
“陪陪我，最近不是有…那个连续女性失踪案吗？我很害怕。”
“好……吧。”我抽开手，用手机发了个消息。
“那就现在吧，你还有别的事嘛？”女孩笑眯眯地问询，却丝毫没给回答的机会。再次被强硬地拉住手，我在众目睽睽中和她走出了教室。
二、
——我和唐怡棠的恋爱始于去年十月。
考完试的晚自习班上在放《碟中谍》，男女主在盛大高潮中拥吻时，我们二人黑暗中的手碰在了一起。我记得那时她的手出了微汗，细腻温暖的触感搔拨着青春期小男生躁动的心。
在这之前我已和她做了半年的同桌，那时她就像一个公主一样傲娇，而我就像任劳任怨的骑士为她鞍前马后地奔波。而故事的最后，在耗尽几乎所有小金库后，骑士终于牵起了公主的手。
——我和唐怡棠的恋爱终结于去年十月。
出成绩换了新同桌后，她和新同桌耳鬓厮磨，充斥着亲密肢体接触的行为激怒了我。我气愤着找她要说法，却被她轻描淡写地甩掉了。
她开始给接触过的男生发自己的随身物品。在她和我不认识的邻班男生互相在对方大腿上画着小乌龟时，用的是我用尽解数在日亚上淘的变色马克笔。我还记得她描述这套笔时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的星辰，那时我觉得美极了。
而现在，笔头在画小乌龟时断掉了。整只笔被抛弃在垃圾桶里发烂。
三、
夕阳中我们二人若即若离。
唐怡棠明白了我在躲她，声音落寞：“阿羽你变了好多。”
“没吧，我觉得我没怎么变。”
“就是有。我认识的阿羽更孩子气一点。”
“所以，有事情要说，是什么事？”
“现在心情不好，你哄哄我，我就说给你听～”
我叹了口气，跑到路边摊买了两根冰棒。柠檬苏打味的，是她喜欢的口味。那一抹明媚蓝色早已烙印在我的脑海。
“我不喜欢这口味了。”她说。
怎么样都好。
沉默良久，她幽怨地说道：“阿斓他太小心眼了。我不就是和阿文一起去看个电影嘛……给他解释阿文是我男闺蜜他也不信。”
阿斓是她现男友，轰轰烈烈的告白时献上了一根凌美钢笔。阿文……是隔壁班的班长吧。
“真是烦死人了，脸长得帅但是脾气没想到那么臭。我让他买个饭他居然在大庭广众下吼我一个女孩子！阿羽你说过不过分？！”
“嗯嗯。”
“一点也不尊重女性，也不知道在例假给我冲红糖水，请喝个奶茶也扣扣搜搜的，还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对我大呼小叫！阿羽你就不会这么做……”
“嗯嗯。”
“其实，我一直觉得阿羽你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我确实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啦，只有阿羽你能宽容我的任性。所以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话毕她突然把嗦了一半的冰棒伸到我唇边：“我吃不下了，帮我解决一下吧～”
冰棒随着她用力沿着我的嘴角划过面颊，留下了一片食用色素的蓝色轨迹。不知为何，我嘴唇绷住，牙关紧咬。
“嗯？”唐怡棠趸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不过还是用开朗的声音说道：“阿羽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来，让我给你擦擦——”
“叮叮叮——”她口袋里手机铃声响起来。
“啊，是阿文！”看见来电人的一瞬间，喜悦在她脸上生长，于是她忘乎所有。
冰棒啪地掉落在地，化为一滩蓝色水洼。
“喂文文～哎呀人家现在是一个人～来陪陪人家嘛……什么？
“你听谁说的？没有！我和阿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他只是我男闺蜜…不是！你听我解释！阿文，我最喜欢的是你，和他只是玩玩罢了！”
突然，她的面孔扭曲在一起。
“你敢骂我？！！啊——！！！！！！！”
唐怡棠尖叫抓狂，涨红着脸挂了电话。
她咕哝着低声咒骂，好看的容颜挤成一团。带着愤懑狠辣的目光，她用力敲打着手机拨号键——不用猜，应该是打给现男友阿斓。
“喂？阿斓，隔壁班的邵东文他骂我！还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快……”
“——踏马的别给我打电话了你这只臭彪子！！！”
“嘟—嘟—嘟—嘟——”一连串的忙音击碎了唐怡棠的聒噪，她的盛气像是风化的石头一般在夏日空气中散落成齑粉。
四、
……我们二人已行至站台下，她失魂落魄的状态也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在终于察觉到覆水难收的结局后，唐怡棠蹲下身子脸埋在阴影中，爆发了嚎啕大哭。
原来你也会破防啊。我不禁想到了无关的事情，似乎是在给发笑找个借口。
然而，还不能笑。这个时候，应该这样做——
无视了周围人看热闹的目光，我把随身携带的纸巾递到她面前：“别哭了，别因为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他们才不懂你的心情。”
“阿羽……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别哭了，就算他们都抛弃了你，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怡棠。”
唐怡棠抬头望向我，双眼发亮：“…真的？”
“真的。”
“阿羽你真的太好啦！”
虽然躲开了她飞扑而来的拥抱，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玩弄着发鬓轻声说：“阿羽你…真的还那么喜欢我嘛？”
“当然，我一直忘不了你，怡棠。”
她站起身，不，不如说是倚靠着我慢慢直起腰。我看向她的瞳孔，那是熟悉的骄傲又回来了。
“那就给你个做我男闺蜜的机会，请我吃顿饭好了。吃顿好吃的，然后把臭男人的事情都忘掉吧！”
“好啊，不过在这之前——”
我的嘴角勾勒出一丝常人无法发现的浅笑。
“先去我家一趟如何？”
五、
“阿羽，你家是在这里吗？”
我和唐怡棠步行在别墅区的园林深处。浓密的树荫遮盖阳光，像是身处于亘古不变的迷宫。
见我无言，她笑嘻嘻地攀附我的手臂：“没想到你家居然住在裕隆华苑，为什么在学校里要装得一副很穷酸的样子呢？好多人会因为这个看不起你的……”
“我的事，让怡棠你一个人知道就够了呀。”
“那就是说，这是独属于我们二人的秘密喽～”
唐怡棠媚眼如丝地比了个“嘘”的手势，这在半年前的我看来似乎可爱极了。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回应，仿佛我们早就是一对心有灵犀的恩爱情侣。
有霞光从她鬓发倾斜而下，衬得她马尾长发流火一般呈半透明绯色。此时我们已经抵达了一小片开阔的庭院，目的地就在眼前。
“你家还有喷泉嘛，好漂亮！”
我没在意她发出的艳羡叫声，牵引着她走进半掩的铝艺大门，来到一栋奶油色外墙的宅子下。
空气中弥漫着甜味，细密的汗珠从我额上滑落。那是腐烂的果实才有的刺鼻芳香。
按动铜门上的电子门铃：“我…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哦，羽。我说过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柔软中略带一丝沙哑的嗓音透过话筒，语气带着几分笑意。
——幸好唐怡棠从一开始就没能正眼看我一下，不然她兴许就会发现我在微微颤抖。
六、
开门的时候，白空站在木质玄关，微笑着。
他纤细骨感的腿依旧包裹着黑色丝袜，仿佛枯木伸出的枝桠。
依旧穿着初见时的藏青色水手服，依旧是摇摇欲坠的单薄躯体，依旧是白皙的脖颈，依旧是……染成烟紫色的半长发。
“你比约定的时间晚来了三天零一个小时二十分钟，让我好等。”
“抱歉……”
“不用道歉，羽。我不想听这个。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弥补我。”
刺鼻甜香袭来。
他啪嗒啪嗒地行至我身前，背手前倾，乌黑双眸微眯：“——直到你的生活只有我之前。”
“那个……请问你是阿羽的什么人？”
唐怡棠神情古怪地盯着我们。
“我是羽的，什么呢？”白空轻轻搂住我的左臂，朝唐怡棠嘻嘻一笑：“应该是，恋人吧～”
唐怡棠的面容霎时扭曲：
“牧羽你什么意思？！原来我刚和你分手六个月你就换新女朋友了是嘛？”
刺耳的聒噪炸响。
“你今天叫我来是想羞辱我嘛？报复？看我刚被甩就高高在上地——”
给我闭嘴，我正准备喝出声。
“给我闭嘴。”白空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羽一定是太温柔了，尽管知道你这个见风使舵的表子咎由自取后的泪水是鳄鱼的眼泪，但是温柔的羽一定想多安慰你一下。”
他缓缓走向门口的唐怡棠，拖着黑暗的影。
我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看。
身后传来肉体碰撞声。
“你这个…抛弃了羽的女人…把羽的好意玩弄、践踏的女人…利用完羽就丢的女人！”
砰——砰——砰——
伴着女声的尖叫，像是破损的笛声，呜呜咽咽。
“让那个羽…会抱住我安慰我的羽…即使我总是搞砸也不生气的羽…会漏出和蔼笑容的羽，露出那副表情！！！！”
磅！的一声，什么碎裂了。哭喊声弱了。
动静渐渐消失后，我睁开眼，看见什么鲜红的液体从木质地板缝隙渗进去。有点心疼，这基本上废了，换了得多贵啊。
“没事吧？”装作关切地问白空，他似乎很吃这一套。
“嗯，谢谢关心，羽。”
他抬起头，白皙面庞和几缕发丝沾上了液体。他好像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幸福，想到这里我一阵寒战。
唐怡棠此时活像小时候被我玩坏的布偶，毛发凌乱地披散。她脸上盖着什么东西。
既然有这东西为什么不直接用啊……
——那是乙 醚浸泡过的纱布。
是白空和这栋宅子甜美芳香的来源。
六、
我擦拭着玄关地板，白空正在杂物间翻找着什么。
“氯化钾存量好少哦。而且不用镇静剂的话她会中途醒来反抗也说不定……”
“那我来控制住她吧，毕竟是为了我。”
“不～行。”
不知何时穿上白大褂的白空正在摆弄着针管和安瓿瓶，声音闷闷的。
“羽的双手很纤细白净，我很喜欢，所以不能用于碰这种肮脏的女人。”他凑近我，闭上双眼。
用你的手触碰我，潜台词是这个。
我用手拂过他柔嫩的面颊，冰冷好似无机质。
“…很暖和，感觉会上瘾，”他很遗憾地埋怨：“但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不禁冷汗直流：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你说了喜欢我的手……”
不敢面对他的我只好下意识后退。但是，我却忘了面前的白空是什么样的人。
——当我意识到失误时白空的瞳孔已经黯淡。
“怎么了羽？为什么要露出那种眼神？我做错什么了吗？！！！！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让羽感到害怕了让羽感到害怕了让羽感到害怕了让羽感到害怕了让羽感到害怕了……果然我就不该存在！！”
白空瞳孔骤然收缩，猛的举起针筒。锐利的光芒照耀在他白皙脖颈。
“啪。”我打落了已经晃荡着液体的塑料物体。
已经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勇气了。我抱住浑身颤抖的他，与此同时，我也在颤抖着。
但是我还是要装下去。
抱紧，抚摸他的后背。从害怕得发紧的喉咙挤出几近变形的声调：“白没有做错什么哦。白是好孩子。你已经做的够好了。”
他没有回应，只是在我胸口剧烈呼吸。过了几分钟，我感到悲戚的气声渐渐减弱。
“…真的？”
“真的。”
“羽，你还真是……讨厌。”抽开身的白空表情恢复淡然。他看向地下室敞开的大门。
那里的手术台上传来断续的呜咽声。
“十几分钟就醒了，生命力还真是旺盛呢。嘴被塞住了还能发出如此低俗的声音。果然和猪一样丑恶。”
捡起针管，慢悠悠走到楼梯前，白空突然回过身来看向我。因为哭泣而泛起绯红的面容挂上了一丝玩味的笑：
“要来吗？我早就说了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哦。你可以用我发泄怒火。”
“不用了，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更何况，我并没有那种欲望。”
“…是嘛。”他关上地下室的门，似乎又有些不高兴。
七、
躺在客厅沙发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和唐怡棠依旧是很要好的情侣。那之后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发生。
“阿羽，我要怎样做你才会原谅我呢～”
场景是黄昏的放学后，她娇嗔着贴近我：
“我已经拒绝了阿斓，阿文的示好我也不在意了。那个谁…阳哥对吧？人家也不会再主动靠近啦……”
“不行。我不会原谅你。”
我很清楚现在是在梦境。现实中的唐怡棠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我的原谅。
“为什么？这次我可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只当你一个人的女朋友。换言之，这次我只属于你，为什么还是不能原谅我？！！”
“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求求你，我不想死……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做……你要让我当牛做马都可以……你看，这是咱们经常一起吃的柠檬苏打味冰糕！”她拆开包装，用极尽可能的谄媚**着，唾液在她舌尖与蓝色冰棒间形成了粘稠的银线。
“我吃不完了，帮我解决一下呀！！！”她摁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倒在我们二人的课桌上，想把棒冰往我嘴里塞。
扭曲面孔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吹进鼻子，涎水淌落下来。
好恶心，好丑陋，好想吐。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好恶心！”
几乎是下意识一挥手，有什么一直以来维持着稳定的东西一瞬间、支离破碎。
哗啦啦啦啦。
温热的东西七零八落地滚落。
本来应该是一个整体的某人，在一瞬间，以湿漉漉带着甜腥热气的方式，在我全身上下铺散开来，给我了一个柔软的拥抱。
握着冰棒的指尖也因为与手掌的分离而失去气力。随着“啪！”的一声。冰棒带着凉意划过我的面颊，掉落在身旁的地上。
我如坠冰窟，骤然惊醒。
……模糊的视线中，那个有着烟紫色头发的纤细身形骑跨在我的身躯上。
这大概就是梦中暖意的来源。
“羽，醒了吗？因为你睡脸看起来呆呆的～就忍不住恶作剧了一下。”
白空吐出鲜红小舌，只不过这幅表情因为无机质的深黑双瞳看起来并不怎么狡黠。
他把贴在我面颊上的物体在我眼前揉捻，纤细的指尖红彤彤的——我明白了那物体是睡梦中脸上凉意的来源。
白色、圆滚滚球状的，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羽说过很喜欢，所以想送给你。现在暂时用液氮处理了一下，之后会做防腐的……
“确实像宝石一样漂亮，真嫉妒啊。明明我的却没什么神采。”
随着白空的手指在我眼前旋转，我终于理解这是什么东西了——
我还记得和她聊到变色水彩时，这物体上闪烁的星星一样璀璨的光。
“哈哈。”颤抖的嘴唇吐出干笑。
“你真的很高兴呢，羽，我心情好复杂。”
白空露出困扰的表情，微微起身：“我的水手服湿透了，上面沾了好多的血。那套裙子还是羽送给我的，对不起……”
“没事的，白想要的话我再给你买一件。”
白空摇了摇头。
“那件是特殊的，穿上时能感受到羽在拥抱我。况且，我偶尔也想穿成这样给你看——”
他完全直起腰时我才发现莹白的身躯上只披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围裙，被粉红色液体打湿后若隐若现透出其后曼妙的曲线，活像Antonio Corradini的大理石雕塑。
“很美哦。”我强装出笑颜评价道。
很少见地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浮现绯红。
“油嘴滑舌。”点了下我的鼻尖，白空轻轻道：“水手服替我洗好哦，我还有一小点就处理完了。晚上想让羽尝尝我的手艺。”
“嗯，你先去吧，白。”
……白空离开客厅已经有一阵子了。
我坐在沙发上。
“呵呵……”
楼上浴室传来剁肉声。
“呵呵……”笑声露出我的嘴角。
……那个唐怡棠。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唐怡棠。那个水性杨花的唐怡棠。那个投身于别的男人怀抱的唐怡棠。那个被别人在大腿上画小乌龟的唐怡棠。那个不停向我索取的唐怡棠。那个把我丢在垃圾桶里的唐怡棠——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楼上的电钻声掩盖了我的笑。
在这噪声之海中，我放肆地大笑，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东西全通过笑吐出来。
我咳呛、喘息、呼吸不畅、眼泪模糊了视线。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止不住笑呢？
八、
“开饭了，羽。”
白空软软的声音穿过走廊传到洗衣房。
我把废了很大劲才洗好的水手服挂在晾衣架上，擦了擦汗：“好——”
“今天吃排骨煲哦。”
白空背手在餐厅的门前迎接我，那身姿像极了等待丈夫吃饭的妻子。我估计他也是以此自居的。
在檀木餐桌上落座，一碗蒸好的白米被端在我面前。
“趁热尝尝。”
白空坐在桌子对面，托腮，深深地望着我
抑住反胃的冲动，拿起筷子，夹起桌子中心砂锅里闪着油润光泽的肉块，放在米饭上。
“真好啊，这下羽，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在白空感动的话语中，我终于鼓起勇气，张开嘴———
“啊呜。”
浓郁的汤汁与油脂的香气在我的咀嚼中炸开，我味道鲜美得让我失神。
窒息袭来，因为我明白此时缠上味蕾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却无法停下，不仅是因为美味，更重要的是，我与她融为一体了。
“阿羽，最喜欢你了！”
恍惚间看见当时初遇模样的唐怡棠，她微笑着向我告白。依旧是那琉璃般的发丝，宝石一样的双眼，以及，柔软的肌肤。
眼泪落下，我开始狂暴地吞咽，依依不舍地留恋她残存的最后一丝香气。
“慢慢吃哦，羽。反正还剩好多呢。”
半梦半醒间，在我残存的意识里，桌子上明晃晃的排骨煲，不知为何变成了夕阳下冰棒溶解成的、小小的、蓝色水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