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雾气终日弥漫在这座规模宏大的城市里。
如同具象化的命运把所有维里斯德人锁死在可悲的轮回里。
东工业区的蓝色靴子大街。
某家混乱的酒馆里。
“真难得啊，今天竟然没有死人。”加缪手靠着墙壁，扭头看着沉默了半晌的弗雷戈。
“说明我们工作做得不错。”弗雷戈点了点头。
“你厚着脸皮说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加缪无奈笑道。
“下班后有想好去干什么吗？”
“没有，可能回家里拉一会儿小提琴吧。”
“嚯，你还会乐器呢。”
“其实我上大学时的专业就是这个。”弗雷戈打了个哈欠。
“看不出来。”加缪上下打量，弗雷戈从头到脚都没透露出一丝音乐家气质。
“无所谓了。”弗雷戈早就习惯了这种异样的眼神。
“反正上贼船也上了这么久了，我或多或少也能称得上一个资深的海盗。”
“那很资深了。”加缪不以为意。
“有空的话就跟我去街上走走。”
“有什么好逛的？”弗雷戈用手拍了拍制服上的灰，“巡逻的时候还没看够吗？”
“不是这条商业街。”加缪微微抬头，黑色的亮缎高礼帽闪着光。
“去工业厂区看看。”
“大半夜的？去厂区？”弗雷戈脸色一变。
“要不要来？”加缪耸耸肩，“反正我今晚没有规划。”
“但是那里治安不太好啊”
“你一个警长还说这种话？”
“……好吧。”弗雷戈于是勒紧了腰带，跟在加缪身后。
街道上弥漫着雾气，只能看到在灰矮建筑物里鹤立鸡群的烟囱。
街道两旁几乎没什么行人，只见到一两个像是死尸一样躺在一滩污物里的酒鬼。
“咕噜咕噜——”
马车车轮在流淌着污水、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滚动。
“哪儿来的马车？”弗雷戈警觉地回头说道。
“可能是路人吧。”加缪并没有在意。
“路人为什么不在马车上挂灯？这可是违法的！”
“你想加班吗，大哥？”加缪苦笑道。
“万一是心怀不轨的人呢？”
“相信维里斯德的治安啦——”
“总不可能是杀人抛尸吧。”加缪开了一个玩笑。
弗雷戈于是收回目光。
“咔——”
马车颠簸了一下，一袋看着像是面粉的东西“扑”的一声落在地上，暗红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加缪和弗雷戈顿加时大惊失色。
“卧糟！还真是！”加缪急忙朝那辆马车奔去。
弗雷戈也顾不上正在睡眠的居民们，从衣领里掏出警哨。
“哔——！！”
刺耳的哨声惊醒了整条街的居民。
…………
“赛莎蒙德女士，你真的打算要退隐了吗？”薇薇安有些不解地看向赛莎蒙德。
“嗯～”赛莎蒙德只是笑笑。
“打打杀杀的日子过够了，是时候退隐江湖了。”
“不多呆一会儿吗？至少等苔丝女士回来啊？”薇薇安还尝试着挽留，“侦探社可是很缺人的。”
“不是给你引荐了个新的侦探吗？以后就由她来接手我的工作吧～”赛莎蒙德没有再笑，而是很认真的说道，“至于苔丝女士……”
“我相信即使她不在，你也能维持侦探社的正常运作。”
“况且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少我一个多我一个也没什么。”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愿望，都会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而我，只想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见对方去意已决，薇薇安没有多说什么，低头签字。
“不让大家送送你吗？”
“不用了。”赛莎蒙德摇摇头，接过薇薇安地来的一个信封。
“嗯？”薇薇安并没有松开握着信封的手。
“赛莎蒙德女士，你曾和‘先知’打过交道吧？”
“嗯。”
“……”薇薇安没有再看赛莎蒙德，眼中闪烁着精光。
薇薇安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那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自然还记得赛莎蒙德在东工业区的那间廉价但是温馨的公寓。
“所以也算是梦想成真了，对吗？”
“嗯～”
薇薇安吸了吸鼻子。
“是感冒了吗？”
“有点，昨晚好像着凉了。”
“呀～要注意好身体啊～”
“祝您接下来的生活愉快！”
薇薇安笑着挥手。
…………
“谁家小孩？”
凯蒂蹲坐在薇薇安家门前，让刚准备掏钥匙的薇薇安大为不解。
“凯蒂？”
“妈妈。”凯蒂抱住薇薇安的大腿。
“呃……”薇薇安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任何穿女仆装的身影。
“你偷偷跑出来了吗？”
“对。”
“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
“为了拯救世界。”
“……”薇薇安露出了“这孩子被垃圾杂志毒害了”的表情。
“怎么拯救世界？”
“乘坐时光机，回到过去，阻止一个野心家操纵整个世界！”
“打败他的手下！从他手里夺回时光只因！”
这是薇薇安印象里凯蒂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薇薇安见凯蒂小嘴“吧吧”个不停，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脸变得越来越黑。
“……你发烧了吗？”
“没有。”
“听着，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薇薇安弯下腰耐心地对凯蒂说道。
“而且你觉得一个六岁小孩在一个对世界格局毫无影响力的普通人面前说这些离谱到极致的东西……会有什么用吗？”
“妈妈。”凯蒂抱住薇薇安。
“现在只有你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了。”
“你生病了吗？感觉像是烧糊涂了以后说的话。”
“……没有。”
“我感冒了，没空和你去拯救世界。”薇薇安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
“只是抢一台时光机而已！”凯蒂一脸愤懑的跟在薇薇安身后。
“有了它以后你就可以穿梭时空，做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了！”
“那么如果我想毁灭世界呢？”薇薇安回头，认真地盯着自己身后的小孩。
凯蒂傻眼了。
薇薇安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为什么？”
薇薇安在玄关停住，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心脏”稳定的跳动，深吸一口气。
缓缓退后一步，回头，看着身后棕色长发、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
薇薇安摸了摸凯蒂的头。
“因为时光机真的存在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