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不要,不要现在醒过来啊……
“可恶!”
只有清冷的夜光灯,用它的闪烁回应着我。
这个委托,分明是一场谋杀!一场蓄谋已久的,不知道用了什么变态的手段来固化自己潜意识的谋杀!!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接触这种超自然能力的委托却思维没有任何波澜,怎么会有人在睡前提醒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却可以在梦中没有任何的怀疑?
我无力的坐在床上,懊恼的情绪折叠着肠胃。
一缕月光偷偷地从窗帘的缝隙中爬入我的瞳孔,再次睁开眼睛,被褥上就突兀的出现了一只黑猫八音盒。
它的出现,代表了委托终止。
「不要干涉,不要动情。」
有个声音缥缈地传入我的耳中。
毫无波澜的心境之下,用自己恶魔般的臆想,将女孩儿和他合埋进了地下。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的改变他人人生的委托合理,自然地完成。
黑猫在等着我的回应,它出现在这里只为得到“是”或“不是”的答复。
今天,将会有一个女孩儿,因我的答复,魂归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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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没有去学校的第五天傍晚,门铃声开始像冬天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样响起,一声一声,逐渐隐入冰冻。
可怜的房间没法睡一个好觉,于是它用地板和房门的冰冷对我的漠视表达抗议。
我一直在想,那个女孩儿会不会像师傅一样,释然,不舍,又开心呢?
我只能用这种最糟糕的方法安慰自己了。
像人渣一样用我最亲密的人离开这个世界时的表情,来开脱自己的罪孽感。
她的一生本该继续像她的温柔一样,被好好的对待,对吗?
门铃又轻轻地响起,那一侧的人也是这么温柔,我便更加不敢去靠近她了。
可这时她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声:“怜!”
这次不知为何,好希望她骂我一声笨蛋。
我抬起手叩了叩身后的门,示意自己还活着。
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我的身后就传出了同样的叩门声——以及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嘛,现在的小孩儿呀…”
…………
“原谅我这个小老太突然拜访哦,不过我也陪了那孩子很久的说…总之,先打开灯吧?”
老婆婆操着有点不太流利的口音,边自言自语边换下鞋子走进客厅里,我没有抬头看,因为千纱就在她的身侧。
说实话,我是不敢也没有心情去搭话了,以我对千纱的了解,这时我抬眼看去,也肯定是一副梨花带雨的面容吧。于是我转过头打算径自走回卧室。
“太好了…”
不知为何,我还是被这熟悉的声音吸引过去。
愧疚感如日暮时的一瞬穿梭在我的胸口,即便是预料之中的神情,但是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眼泪夹带着喜悦。
“我还以为,再也没法见面了…”
“……”
我无法回应这份情感,此刻有一千万个理由在心底响起,自己要让她远离痛苦的理由。
“看来我的委托还是赶巧了。”
委托?
“谢谢您陪我过来,郑奶奶。”
“哪里的话,奶奶我第一次到这边,没有你带路怕是要找个老半天呢——所以,孩子们,小心着凉了。”
一只沟壑纵横的手轻轻拉过千纱,顺带关上了门。
“抱歉…委托…”
“没事的没事的,今天奶奶就给你们露一手中国菜,你们先聊。”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自来熟的人…
“小怜,我们来尝尝鲜吧。”
这突然转变成略带欢快的语气,有些让我震惊了。
“好啦,郑奶奶有魔法的喔,刚跟她一起来的路上,我见识到了。”
是在说她能保持平常心,全靠这位老人吗?这样说的话,糟糕的事还是发生了…
啊,既然没到想一生停驻在遗憾与自责上,那就稍微鼓起勇气去接触一下新鲜的事情吧。
“千纱,谢谢你。”
“嗯?风有点大,没有听清。”
“哪里来的阴风,傻瓜。”
“嘿嘿,我们去帮忙吧,中国菜,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我到也是…嗯?这是第一次吗?
突然袭来的违和感一瞬之间扭曲了我的视野中的所有事物。地板,房间糅合在一起,若即若离的声响从四周传来——“睡了多久了?”
“这是第…”
“她会的!…………”
这是…谁的声音…好熟悉……
不好…头好晕…
“小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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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又熟悉的晕眩感让我一下爬起来直奔卫生间,“呕…”刺嗓的酸水刮过喉咙,酸疼感反倒让我清醒过来。
理智恢复后,刚刚发生的事情在我脑海中闪过,不安如墨汁晕开在我心里——难道说,千纱,没有来过?
不要…
我猛地拉开门冲向客厅,没成想,一下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碰头礼。
“好疼…”
嘶…谁抢了我的台词…
比眼前千纱有些美味的表情先传达到大脑中枢的,是让我口水和肚子的咕噜声一并生成了的香味。
“小心点嘛,亏我还这么着急跑过来看你——诶??!怎怎怎么突然抱过来…”
“没什么,就是饿了。”
千纱一把推开我,顶着红肿的额头指着我结结巴巴地说:“饿、饿了就去吃饭!变态!”
我也是花季少女,不要把这么糟糕的词扣在我头上嘛…不过既然她这么说的话…
“饿了五天也不可以吗?千纱,仙子?”
“那,勉勉强强吧…”
“喔~勉勉强强呢~”
“讨厌啊!”
正当我们俩跪坐在洗手间门口打闹时,客厅那边响起来了郑奶奶的声音:“姑娘们,开饭了~”
于是我们相视一笑,互相搀扶起对方走向饭桌。热腾腾的佳肴摆放的赏心悦目,惹得我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呐喊起来。
“我开动了!~”
“哈哈哈,请用。”
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和蒸的恰到好处软软糯糯的米饭就不用多言了,我最喜欢的是“烧腐竹”这道素菜。脆香的蒜瓣和多汁微咸的腐竹配着切成小段的青椒,咸香辣一并迸发在嘴中,这时候再夹上两口郑奶奶家长的特产烧鸡,用鸡胸肉微微的柴感中和掉口中的湿润,顺带给鸡肉的香味更上一层。
“太好吃啦…”
我和千纱一并感叹着。
郑奶奶的手艺真好,想必她的家人每天都很幸福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看着千纱边吃边鼓着嘴巴称赞,整个穗雨高中的人估计只有我一个人见过在校园女神比赛中的亚军这样子的吃相吧。
吃饱喝足后,我们都陷入了一种迷之沉默中。由于我五天的虚度光阴,颓废沉沦,现在被别人登门又是做饭又是哄的,多少有点被动。
而千纱似乎也没法再用灿烂的神色强撑下去了,对于五天前的那一夜,我们的心里肯定同样无力、愧疚。
“实际上,我也看了那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闻——倒不如说是,为了搏人耳目的胆子肥上天的报道——这种事,公众于民弊大于利。”
郑奶奶的眼神在我们俩之间摇摆了一段时间后,选择接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报道上,是怎么说的?”
“「一位小姐在去找一个先生的路上失踪了,而第二天上午,在离她的目的地十公里开外的一个墓场,值班人员惊恐的发现多了一处合葬的坟墓,而令人更惊讶的是,墓碑上竟然挂着两人高中时期的照片充当遗像」——这么写的。”
“奶奶,您既然找到了我们,保密的协议想必也很清楚了。”
“保密协议?”
千纱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当然,那个声音可是说了‘敢透露给外人任何信息,就杀了你’这种狠话呢”
她仍然挂着恬淡的微笑,根本看不出丝毫的慌乱。真是一位谈笑举止间都透露着从容气质,让人佩服的老人。
“啊…好吓人…”
千纱这么诧异也不奇怪,因为委托的形式有点超自然,所以当时解释梦域的运转逻辑时,我只挑了核心内容来讲。
“您跑了这么远来到这里,今晚不如就在这里过夜吧。”
毕竟可是让我吃到了一顿堪比在东京都排得上TOP0级别的中餐啊,话是这么说,其实我更喜欢的是这种家常感。
这对我来说才是最珍稀的。
“可以吗,这样可是帮了大忙了,奶奶这把老骨头今天是跑不动了呐…”
“抱歉,让您和千纱等了那么久。”
“没有的事,既然都这么安排了,那我们不如就顺带开始委托吧?”
老人家笑眯眯地看着我,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委托吗?那您先收下这个,不过这么说来,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委托人待在一起。”
“荣幸至极?不过在这之前呢,我有个故事要和你们讲。”
我和千纱面面相觑,不过大致只有我一个人在不适应。因为“不亲自赴场”这条规则所在,不过就当是和朋友聊一聊了。
“这个故事有点久远,之所以讲呢,是和我的愿望有着很重要的关联。”
我静静地点头,示意奶奶接着说。
“在那个时代,很多狭隘又隐秘的角落里,都布满了可怕的怪物。我呢,身为一个反抗者营地的一员,也身为一个人的姐姐,就开始了这段故事。”
这段故事呢,大概也会在我的梦里出现。
是的,这个委托接下来的内容,和郑奶奶的故事线几乎一字不差,不过她年老却中二的设定,仍旧不明所以地延续在了梦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