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驻在一群身上有着墨绿色沟壑的怪物面前,它们在天桥下面发出瘆人的声响,如黑洞一样,枪口一样的核挂在它们的胸前。
而“我”的一个好兄弟,就在天桥上面等待着我勇猛冲锋。
这位好兄弟也就是奶奶提过的“营地”中的一员,我们也就是高中一起玩儿了三年的交情,为何此刻会沦落至生死与共的患难深情,这一点上梦主还没有给我足够的记忆。
说实话,进入梦里这么久了,我甚至没有见到过一个女生,更别提和郑奶奶长相相似的人类了。
原因就是,“我”和这位兄弟一直在溜怪,像是有着某种奇葩癖好一样。这种怪物看着很恐怖,有时它们也会发出瘆人的嘶吼。可是进攻欲望好像并不强烈,像是聚集到一起的汪汪队,仅仅只是为了开大会一样。
“我”摆出一副无奈又装酷的神色,一个蜻蜓点水的无声爬楼梯抵达了天桥上兄弟的身边。
俩人刚要推肩搭背对上一下碰头手舞,一个眨眼,“我”的面前就成了一个接着天花板矗立在房间中央犹如隔断墙一般的大衣柜,兄弟,兄弟竟然仍在“我”身边。
“这里就是我们的营地了,今天开始就收你成为本队的一份子!”
“小心点吧。”
——这句话倒是新角色讲的,一位身材高挑,看着就很高冷的黑发小姐姐。
她是这里的老大,记忆就这么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并且,这时候是我们刚刚相遇,我因为无家可归才投奔到这里的时间点。
梦就这么简单粗暴递给我一个记忆切片,然后用昏黄的滤镜布满世界,一个重叠的转场后,时间点就回到了“我”和兄弟溜完怪开开心心回家的此刻。
而这时候,一股无形的引力牵引着“我”走向了柜子的另一侧——三位女生的那一侧。
虽然“我”一直知道那边是三位女同志,可梦并没有递给我任何与她们相关的点点滴滴,仅仅是在“我”脑子里挂了个横幅一样表明了“我”和她们也共同生活了很长时间。
回过神来,“我”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了一张圆木小桌旁边,上面摆了一个朴素的梳妆镜,还有一些散发着清雅淡香的香水。
“你来这做什么?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我”的女主角终于来了——梦给我贴的横幅大提示。
而“我”也是一个不负众望的狠人,直接扭头就抱住了这位小姐的腰肢。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不要脸又莫名不违和的展开?给本女高中生的拘谨试探恋爱观造成了猛烈的冲击啊…
一想到这儿我突然就有点想念千纱那副花仙子的形象了,如果她没有失眠多好,我还能从她的中世纪神话的形象中给梦的不合理性找补一下。
因为此刻“我”正在把头埋进女孩子柔软的腹部,感受着这种可爱至极的生物那散发出淡淡清香的,不断向“我”脸部传递温暖,仅仅隔了一层睡衣的皮肤。
不知为何,“我”和这位女生的恋爱指数就随着她脸颊的羞红一并攀升了。她就这么用好像突然笨拙起来的小手拍着“我”的脑袋,拍着拍着,却渐渐变成了抚摸,柔和,让人觉得惬意。
…又是突然的切景,可恶啊,鄙人还想再体验一会儿呢…
不过这次好像也不错呢,“我”正闭着眼,和这位娇小的女孩儿依偎在沙发上,嗯,应该是谈恋爱了。至于为什么是沙发上,因为这种皮质的感受和我家的沙发差不多,而且,这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和郑奶奶描述的几乎一致,不过场景道具的细节只能由我这个月行人的亲身经历找补了。
这时候梦又给“我”的记忆做了补充,一段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补充:这位可爱的女朋友,是好兄弟的姐姐。
哦,想起来了,郑奶奶说她是一个人的姐姐来着。
“你比你弟弟大几岁呀?”
“我”这家伙也真是个会找话题的人类。
“嗯?一岁呀。”
“七岁?”
什么蠢驴耳朵…
“一岁啦,怎么离这么近还会听错呢?”
喔…这么一细细感受,“我”应该是进行着甜甜蜜蜜的膝枕环节?脑袋下微微有点发热,微微塌陷下去的肌肤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睁开双眼,眼前是一双洁白透着红润的大腿,虽然外壳的脸蛋此时没有升温,我这个月行人的内心中倒是升腾了一股无名邪火出来,这就是,恋爱的酸臭吗?
太刺激了……
……不行不行,这样想的话我也太没出息了。
“我刚还想说根本看不出来你33岁嘛,这么年轻~”
随着这句话落地后,“我”的脸颊一处忽然传来了微微的湿润感,轻盈,又深刻。
女孩儿轻吻了“我”,“我”在这浓浓的爱意中,把头埋的更深了。
随后,又是一个没有任何眼力见的,无情的转场。
可就在这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怪异,太不对劲了。
为什么,梦域会给我的脑袋里挂上“现在的视角是两个人的视角”这种荒唐的话?
随着远景拉近,一片苍茫荒芜的白色铺在了这个世界。雪,是让车轮都完全沉没的大雪。
女孩儿开着车,她的身形在第一视角看去,就已经突显出了中年的质感。她缓慢的驶出小院,这短短的十几米却如此的漫长。
有老人从车旁路过,抬起混浊的眼球注视着“我们”,有后视镜里房门前看不清楚的寻人启事掠过视野一瞬,有乌鸦和喜鹊相伴停在路旁低垂的树枝上。
好奇怪,被我魂穿的NPC不应该消失了,因为我还存在于这个梦中。
这辆车好似开在了银河之中,在这岁月变迁不停的一个个瞬息里缓缓驶向一个并不重要的目的地。
好安静,四周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让人心中发毛的寂静感刺入内心,让人全身每寸肌肤都能体会到的孤独感碾过理智。
忽然,好像有人在这个世界的上方,或是很近却又很远的虚空那里谈论起来。
………………
奶奶,她要驶向何方?
“一个市集。就快到了。”
有人在打招呼,女孩儿和这里的人关系很好吗?
“是的,她已经待了数十年之久。”
为什么我感觉,她如此的孤单?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想念。”
郑奶奶的口述和“我”的视角逐渐交汇在了一起,“我”的心好像突然被挖出了一块儿,空虚却又马上被哀伤填满,答案已经随着悲伤出现,可我还是问向了那一片,那一大片铺满世界,冰冷的霜雪。
“我”,在哪?
“你一直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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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动情」。
委托,结束了。
正如奶奶的故事一样,恰好在车轮慢慢碾过雪地的声音中戛然而止。
当时她没有再接着讲,我也没有追问,黑猫被她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小脑袋,她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进入了梦乡。
不知为何,在这个有些回暖的清晨,我的眼角挂上了泪珠。
可我记得在梦中,我并没有难过。
那是谁在难过呢?
是你吗?迷失在那个怪异无比的世界里的那个男孩儿。
是你吗?即便如此,仍旧化成幽魂,执迷不悟地陪伴着她的男孩儿?
你心中的真心话,并非战争前宣誓的那样宏伟,对吗?
你的归宿,一直就是她的身边,对吗?
她的爱横跨数十年,横跨了世界的变更,仍旧和初见你时一般简单,笨拙,固执无比。
你应该一直都知道的,对吗?
我盯着身上那只黑猫,对着它点了点头。
昨夜,老人笑眯眯的用玩笑话说起自己的委托:
「奶奶九十多岁了,等有一天去了那边,希望他别忘了我啦」。
奶奶,他从来没有忘记你,所以,委托自然是圆满完成的啦…
我起身慢慢走到客厅,在已经穿过窗户的晨光中,郑奶奶面朝着沙发蜷成一团,浅浅的呼吸声有规律地响着。
她仍然沉浸在这个有些混乱,有些仓促,却,是她单一又漫长的一生的梦。
爱意,即便错开了世界,即便永别于此生,却仍旧游过时间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