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吧。”
女孩蹦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这人真有意思。”梅梅尔斜侧目朝下，提起大张的悬赏海报，“刚才还乖乖闭嘴求饶，现在又要去死？”
“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杀我？”
“哦？”
“少废话。”
女孩稚嫩的声音带些空灵，直绷而起略带颤抖的声线是伪装而出的冰冷的决绝。梅梅尔盯着她随后紧闭上的双眼，用舌头在下排牙齿的背面来回舔舐。
小家伙明明挺怕死，装出这模样还有点可爱。
“一米九七，男，浑身肌肉，满脸麻子，穷凶极恶，重罪数起……”
梅梅尔列表似的排列出她要逮捕目标的特征。
“除了会魔法，你一项都不沾边。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孩把头撇向一侧，不说话。
“你真想死？”
剑锋寸进一步。
「真会唬人。」
“我的目标可能不是你，但我并不介意顺手干掉一个恐怖分子，是吧？”
“……艾丽丝，我叫艾丽丝。”
过一会，女孩终于道出自己的姓名。
“这才对嘛。”梅梅尔又把剑挪开一指肚的距离，“艾丽丝·格罗瑞纳？”
女孩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我之前还挺好奇，居然会有男人叫这个名字。”梅梅尔撤掉架在艾丽丝脖子上的短剑，一个大跨步来到她身前打量着艾丽丝：“怎么能真是个女人？”
艾丽丝本能的后腿两步，撞上了墙。
“是我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梅梅尔还不罢休，她一只手撑住墙面，微微弯腰，利用身高优势将自己与艾丽丝之间狭小的空间囚禁成一个牢笼。
距离近到梅梅尔能闻到一股香味儿。
是淡雅清新的，兼具辛甜与木质气息的香味。
丁香花？
“……你这家伙做什么？”
艾丽丝背贴冷墙，头被迫向上与梅梅尔对视，双手抓着裙摆微微往里收。
“审问你。”
「真的？」
“别这样审！”
“闭嘴！”梅梅尔大喊，同时回应脑子和现实里的两个声音，“我问，你答。”
艾丽丝闭嘴，局促的点了点头。
看着艾丽丝这样乖巧的样子，梅梅尔心里莫名舒顺不少。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攻击我？”
“我以为你是要来杀我。”
“你面子可真大。”梅梅尔吐一口气拍在艾丽丝脸上，“小不点似的，用得着谁专门来杀你？”
“……我会魔法，而且我不是小不点儿！”
“初学者水平，学前班的小孩也能用魔法。”
“初学者？平民……你！”
说到一半，艾丽丝就忽然像鱼刺卡在气管里那样住嘴。
“平民？哎呀呀……”梅梅尔直起身子，放开了被堵在墙角的艾丽丝，“你真是我想的那个艾丽丝·格罗瑞纳，不是同名的混蛋？”
艾丽丝吸了吸鼻子，然后指着梅梅尔大喊：“你！你套我话！”
“说了是审问。”梅梅尔摊手，“我还没上手段呢。”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怎么样……”
梅梅尔突然把声音压低。
“当然是拿去换赏金！去你的——这单有问题，我早该想到……”
“不、不要把我交出去！”
当听到梅梅尔说要把艾丽丝拿去“换赏金”的时候，艾丽丝小脸煞白，呆愣在原地不断挥手。
“他们要杀了我——他们会杀了我的！”
“谁？”梅梅尔先是皱着眉问一句，然后不等艾丽丝说话，又扭头看向其它地方：
“不关我事吧。”
扑通——
梅梅尔猛地转头，然后就看见跪坐在地上的艾丽丝。
艾丽丝捂着脸，脏兮兮的长裙就像是被扯掉的窗帘堆叠在地上，一头金色的长发遮挡住她脸颊的两侧。
梅梅尔看不清被那双小巧手掌盖住的面部表情。
细微的悲鸣传出。
“假扮坏掉的水阀可没有用。”梅梅尔吸气，她用空气将胸腔填满，然后长吁而出，“别让我太烦。”
「你就这么狠心？」
哭声愈演愈烈。
咸湿的泪水从艾丽丝掌心的纹路顺流而下，没被手掌接住的则按原路划过艾丽丝粉扑扑的脸颊，滴在地上。
现实并没有像故事里一样有泪水打在地上的滴答声。
“你……”梅梅尔转身，她用舌头在嘴唇边舔过一圈，然后在收舌头的时候顺势用上排牙齿咬住下唇，轻轻左右摩擦起来。
抽泣声……
麻烦。
梅梅尔改口：“……我也可以不把你交给市警卫局。”
艾丽丝暂停了她的啜泣，但哭泣产生的生理性肌阵挛所导致的抽搐让她说话时依旧是一抽一抽的：
“真……真的……真的吗？”
“怎么感觉我和你妈妈一样？”
“我母亲……才不会那么……那么凶！”
“我说话算数。”梅梅尔说，“但是你得全都给我如实招来，我才考虑。”
“我全都告诉你……”
“那么我现在问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你和悬赏单对不上。”
“其实……你刚刚是不是不打算问第二个问题了？”
“你还真是够傻的。”梅梅尔撩一下鬓边的发丝，“套你话而已，当然不会再问下去。”
艾丽丝嘟囔着嘴说道：“好过分……”
“你成年没？”
“我今年十八了！”
“哦，小孩儿。”梅梅尔抓了抓头发，“快说——快说。”
“我也不太知道，这摆明了就是要杀我！我猜是你们联邦那儿有我舅舅的人……”
“什么意思，间谍吗？在哪？”梅梅尔顿时两眼放光：“抓一个可发达了，去掉税款都有三千！”
“我父亲病了，舅舅就杀了我大哥，现在他又要杀我！我就逃跑，一直从帝都逃到了联邦……”
“它国政治的东西，我还是不参与。”
“我舅舅没有继承权，该继位的应该是我哥哥——然后是我！”
“又不是我继位，你的人头值上一千联邦币，知道吗？”
“我……你不杀我，我能给你很多钱！”
“具体多少？”
“……一……一万！联邦币！”
“张口就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和你一样幼稚？”梅梅尔被艾丽丝的话逗笑了：“帮你就是拉自己下水，我还没活够呢。”
“加上那个要杀我的人，你抓他还有三千……我的裙子——”
艾丽丝急急忙忙抓起自己的裙摆，刚想提起，就被梅梅尔一个健步上前把手拍下。
梅梅尔瞥眼，她把视线向右下角故意压低：
“做什么！”
「好纯情啊。」
脸颊泛起微红的少女一面抓握着艾丽丝的手腕向下拽，一边分神在心里说：“死变态，我忍你很久了！”
「我告诉你她是什么颜色，你给我这一天三分之一的精力怎么样？」
梅梅尔喊出声：“滚！”
艾丽丝被吓到：“噫——”
“……没说你。”
解释一下，安抚受到惊吓的艾丽丝，梅梅尔继续说：“你以后别给我这样提裙子！”
“我是想要给您看我裙摆上的宝石，小姐……”
“哈？看这个做什么？”
“拿去卖了也有钱。这裙子是我最喜欢的，它现在脏了卖不出去……但宝石总能卖掉的！我父亲叫裁缝做这裙子，特地用了西海岸最名贵的特莱昂晶石……”
艾丽丝越说越起劲儿，于是就没有注意到梅梅尔缓缓靠近的脸，直到她说完，才发现梅梅尔那双棕黑色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那张绝美的冷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自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雪地里冷冽的冬风。
好痛的样子，怎么样都让人惴惴不安。
然后艾丽丝就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只得偷偷瞥眼去看，结果在与梅梅尔对视一秒后，她又迅速把眼珠偏移开来。
沉默……
这家伙，把我当个动物，还是商品？
艾丽丝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想什么，她现在只觉着同这类爱钱又暴力的家伙打交道真难、真难！
半晌，梅梅尔开口：
“裙子上的宝石扣了，你穿什么？”
“烂衣服也能穿，小姐。我把裙摆全部割掉，做成短衣也可以！”
“保底是一万三千？”
“如果你对抓到那个人有信心，就算他不是间谍我也能让他是！”
“担保呢？”
“我手上有舅舅企图篡位的证据。父亲还没死，只要我能安全回到帝国就行……王党的影响力还很强大，相信我！”
“只要帮你回帝国？”
“只要！”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梅梅尔伸出手，示意艾丽丝握上。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梅梅尔，没有姓。”
艾丽丝同梅梅尔的手握上：“艾丽丝·格罗瑞纳。”
“王女小姐。”梅梅尔笑着说：“你靛蓝色的瞳孔很漂亮，我很喜欢。”
“……多谢夸奖，梅梅尔女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