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把这裙子毁了。」
“不然呢？我又不做慈善。”梅梅尔把宝石收集起来，统共十二颗，大颗饱满，晶莹透亮。
“那一千的赏金算是打了水漂，我得指望这个回血。”
「想有个体面的生活不容易，是吧？」
“有你这个混蛋在我脑子里才不容易。”
「别忘了我给你的钱。」
“说得好像你没收我的东西一样。你自己不是经常说‘交易’这两字吗？”
清晨的阳光没有太亮。
昨夜的旅馆被火烧废了，梅梅尔往上报了战损。旅馆的老板不在是因为他被脏兮兮的艾丽丝用魔法吓走了，那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后来还哭着纠缠梅梅尔要赔偿，最后被梅梅尔一脚踹飞。
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艾丽丝就被梅梅尔带回家休息，这家伙倒头就睡。上报的事在这之后，梅梅尔去了趟警卫局，这么一闹，她就熬了个通宵。
“喂。”梅梅尔拿起其中三颗，揣进兜里，然后在心中默念：“臭变态，你名字叫什么？”
「我得提醒你：直呼恶魔的名讳能令我们感到恐惧是经典的谣传。」
“那我以后都叫你臭变态？”
「老实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把你的真名告诉我，变态。”
梅梅尔脑子里的声音停了好一会，直到她要出门时才再次响起。
「这么多宿主，你是最难搞的一个。」
“这么多宿主，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是把灵魂换给我了。」
“你倒是毫不避讳。”
「因为我的交易都是公平的。」
“免费送我一次怎么样？就你的名字。”
「……」
“想好没？还是说你真想把名字改成‘臭变态’了？”
「卡妃。吾之真名。」
“装什么？”梅梅尔轻蔑一笑：
“卡妃，我去你妈的！”
……
在当铺典当出的三颗宝石为梅梅尔带来了一千五百联邦币的及时收入。
艾丽丝不愧是帝国的公主，她裙摆上的宝石的确是市面上数一数二的好货。
在回家之前，梅梅尔去水利局缴纳了水费，又提前押了一千的房租，买好菜。
手里的钱又只剩下不到五百……
时间马上就走到正午。
梅梅尔一进家门就找到沙发，然后把自己像扔铅球那样扔到沙发上面去。
「这么累？」
“我感觉自己要死了。”
「那你有后悔把熟睡在沙发上的小家伙抱到你自己的床上休息吗？」
“平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昨天太晚。另一个房间没整理……我只是尽地主之谊。”
梅梅尔住的平层在六楼。大落地窗，市中心。沙发被她精心挑选在距离落地窗一米远的位置，这样无论躺着还是坐着都能俯瞰到下边的风景。
正对面，西里城广场的机械钟塔。四面都镶嵌的齿轮钟表刚好有一面正对着梅梅尔的家，这也是梅梅尔家里不备座钟的原因。钟塔最上层的黄铜巨钟则由魔力推动着时刻摇摆，它会在两分钟后——也就是十二点才准时用铜舌撞出足以让全城人都能听到的温和钟声，回音三次。
楼下的主干道和人行道用作绿化的树木顶尖的树叶被晒出粼粼反光。梅梅尔懒得翻动身体，她侧头，上挑眼珠，看向在阳光更为刺眼的上方的远处。
那里有比云层更深色一丝的白灰色烟雾，正如缓慢增长的棉絮一般飞升往天空之上。
一批钢制品又从东郊外的工业区生产而出了。
艾丽丝还不醒？
「你想睡床了？」
“警告你，别读我的心思。”
「这是很难做到的。」
梅梅尔从沙发上起身，来到自己房间的门前。
伸手，愣住。
停顿上一秒钟的时间，梅梅尔松开门把手，转而敲门。
“咚咚咚——”
房内一阵窸窣，慵懒的哈欠声拉长着调子从梅梅尔的左耳贯穿过右耳。
梅梅尔这才扭开门把手进入。
“呀——”
艾丽丝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身体。
“叫什么？”
“你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可能是因为因为敲门声被某人的美梦吞进魔法的冥想空间了？”梅梅尔面无表情，语气揶揄。她在已经打开了的门上又随意敲了敲。
“王女小姐，你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吗？”
艾丽丝语塞。
“我身上的衣服……”过会儿，她又一边说着，一边红着脸玩被子里看。
“欸？你没换……但我的裙子……”
“哦。你答应我的，拿去卖钱了。”
“不是说这个。”艾丽丝嘴上说着不在意，但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还是被梅梅尔看在眼里。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了扯衣襟：
“这衣服太脏，你就让我睡这儿……我昨晚不是躺沙发上……”
“你还真是不害臊，想要我给你换衣服？”
说到换衣服，梅梅尔低头干咳两声，声音明显变小了一些：“……女孩子家家的。”
“什么话？”感觉梅梅尔有些莫名其妙，艾丽丝问：
“你也不是女生吗？”
“那不一样。”
梅梅尔摆摆手，就走到卫生间的洗漱台上照起镜子来。
艾丽丝先盯着梅梅尔，目送她走出房间，然后扭头，像个新生儿一样，兴致勃勃的参观起她八小时前没来得及好好看一遍的梅梅尔的租房。
床头柜放着一盆多肉……床尾是镶嵌设计的推拉式衣柜。电灯的开关在床头与进门左边各有一个。房间内没有书桌，但在靠窗户的墙角摆放着一个额外的挂衣架，上面还挂着一件梅梅尔没有取下来的黑色衬衣。
艾丽丝刚要下床，但忽然想起自己没有鞋子，于是她喊梅梅尔：
“有鞋吗？女士！”
梅梅尔的回应传来：
“我有名字。”
艾丽丝用脚趾点了一下冰凉的仿实木地板：“梅梅尔女士！”
一阵脚步声。
“没找到。”梅梅尔从门框探出头，脸上和额头的刘海上还带着点水珠，“不介意光着脚吧？”
“……光着凉。”
“那也给我忍着，乱穿我的拖鞋会传染脚气。”
“——我没有脚气！”艾丽丝红着脸呲牙咧嘴的叫起来：“我有用魔法清洗自己的！”
“清洁术？那怎么不连衣服一块儿料理了？”
“没必要。”
“你逃命的时候都有闲心思清理自己，倒是嫌洗衣服麻烦了。”
“我魔力多——不……你管得着吗？”
“真不愧是王女啊。”梅梅尔小幅度鼓起掌来：“魔力量比海水都多。”
艾丽丝听了这话，抿嘴低头。
“……多又没用，该死的时候还是会死。”
“别抱怨，有天赋就偷着乐吧。”梅梅尔把脑袋缩回去，“像我这种，多用浪费几次魔力就得和魔法生涯说再见了。”
王女小姐叹了口气，她把先把单只脚的整个脚掌贴在地面上，感受自下而上的凉意，打了个颤。然后把另一只脚也放下，光着小脚站在地面上，走出了房间。
“……你在干什么？”
艾丽丝一出门就用余光看到了一直站在镜子前的梅梅尔。
梅梅尔一会儿侧过头去，一会儿又揉揉脸蛋，一会儿又缓缓靠近镜子，然后在移动到离镜子只有一厘米，快要与另一边的自己碰鼻的时候猛地后退……
“在照镜子，不行么？”
“照那么久？”
“你就当我在洗漱。”
艾丽丝盯着梅梅尔沉默了一阵子，走到沙发那边去坐下。
“……你其实是在臭美吧。”
“哼哼……”梅梅尔反问一句：
“我不漂亮吗？”
艾丽丝颇为鄙夷的回复道：“不要脸。”
“照镜子可是我每日提升幸福指数的重要方式。”
“十几年都在看，有什么好稀奇？”艾丽丝说：“长的再漂亮也腻了。”
“我就和你不一样。至少我的新鲜感还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散了。”梅梅尔追问：
“我好不好看？”
“……怪人。”
没回话，梅梅尔把水龙头打开。水流落进池子里发出哗哗水声。她再洗了把脸，擦净面部，甩了甩头，长吁一口气走出卫生间。
左顾右盼。
梅梅尔走到艾丽丝的位置，在后者不知所措的注视下开始像昨天一样盯着艾丽丝不动。
对视两秒……
梅梅尔看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聪明的人会知道我要问什么。”
“啊——啊哈？”
艾丽丝眼睛睁大，小嘴张开，眉头上挑。
这家伙搞什么？
猜不到梅梅尔想要做什么的艾丽丝只得试探性的猜测着答道：
“……好吧，你确实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错了。”
梅梅尔用食指点在艾丽丝的额头上，然后一推，让艾丽丝的脑袋后仰，把她整个人推成背靠沙发卧躺的姿势，梅梅尔自己则顺着轻微的反推力直身。
“答案是不管你介不介意，今天中午都没有肉吃。不聪明的王女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