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娜坐下，把梅梅尔因为要避开烟味儿而放下的药瓶重新挪回手边。
等到烟味散的差不多了，梅梅尔才指着艾丽丝说：
“你帮我把她给送到帝国去，能不能行？”
“送？”克罗娜将手旁的药品左右平移着不断挪动，“直接到码头乘船去就行，我手上可没有优惠券。”
“你是装不懂，还是真弱智？”梅梅尔没给眼前的烂家伙好脸色，“她没有身份，我是让你把她偷渡过去，懂么？”
“喔。”克罗娜用手掌心撑起下巴：“原来是这样。”
梅梅尔挑眉：“你找抽？”
“我又不是偷渡的专家。”
“那来点儿人脉。”梅梅尔说，“你自个不行就算了，但我不信你不认识专业的。”
“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先给你五百，用西海岸最名贵的特莱昂晶石一次性结清。等把她送到了帝国，再给你三百。”
梅梅尔把左手张开，比出一个五，然后再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
“完事儿再请你吃顿饭。”
“不是小数目啊。”
克罗娜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药瓶的瓶口处，不断摩挲起来，把药瓶弄得像个立在纸面上转圈的钢笔那样旋转。
“你这么舍得？”
“一句话。”
“弄这个不难。”克罗娜顺了顺鬓角的长发，然后卷起来打转，“但我不要你的钱，梅梅尔。你帮我个忙，算我欠你个人情，行吗？”
“嚯哟？”
梅梅尔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贴着桌边，重心朝前，用双手支撑着，居高临下看着克罗娜。
“怎么我们就忽然角色互换了？”
“我有个表弟，名字叫凯斯，你应该认识他。”
“西里城最著名的蛇头居然是你表弟？”梅梅尔的眼睛微微睁大，“我还从没听你说过。”
“因为怕你这混蛋把他抓了。”
“嘿！”梅梅尔不满地拍了拍桌子，“我是这种人么？”
“他的赏金上个月的时候涨了三百。”克罗娜敲了敲桌子，“现在是六百联邦币，死活不论。”
“看来你的选择挺正确。”
克罗娜早就料到梅梅尔会这么说，她痛骂梅梅尔一句：“狗东西。”
“彼此彼此……你有这么个表弟，叫出来帮我就行。”梅梅尔盯着克罗娜说，“我保证不动他。”
“所以我先请你帮忙。”
“大蛇头出了什么问题？”
“哼。”
克罗娜双手抱胸，把右腿搭在左腿上，闭眼哼气一声。
“凯斯这家伙，跳得很。本来他搞偷渡已经得罪不少人，两周前忽然又闹腾着去弄走私。”
“怪不得赏金加了三百。”梅梅尔听得津津有味，“罪有应得呀。”
“凯斯几天前惹了大麻烦，得罪了科里斯特帮。”
“谁？”
“科里斯特帮！”克罗娜说，“你们条子和市长先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可算不上条子，编外人员罢了。”
“反正一样惹人嫌。”
听了这话，梅梅尔扶额，没再去同克罗娜拌嘴：“先别吵，你抓紧告诉我凯斯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克罗娜说着，朝着空气翻白眼。
“走私一直是科里斯特帮的主要生意，私酒、烟草、军火……他们全城都在做。凯斯那个蠢货因为客源与货源的问题和那群毒虫起了冲突，然后他居然带人到城东铁路站那边，把科里斯特帮的人统统揍了一顿！抢了那群家伙的地盘！”
“然后呢？”
“再然后？凯斯这蠢货就连偷渡那条路子也甭想干了！科里斯特帮的人带着步枪找上门来，他逃到郊外——有用么？那儿可是人家的大本营！”
“停停停。”
梅梅尔皱眉。
“别告诉我你表弟死了。”
“我不知道，才要你帮忙，梅梅尔。”
“就没其他人帮你？”
“我是很不愿意承认。”克罗娜看向别处，眨眼两下，深呼吸，叹口气，“但在我认识的人中，梅梅尔，你确实是最靠谱的。”
“夸我没用。”梅梅尔说，“经典的狗咬狗，一嘴毛。现在你想把毛塞我嘴里？”
“凯斯绝对能把你这个小姑娘送出去，我保证。偷渡这方面凯斯在西里城是最有门路的，救他出来，你们想去哪儿都成。”
克罗娜站起来同梅梅尔对视。
“你真的得仔细想想，梅梅尔。算我欠你的……我欠你。”
“太危险。”梅梅尔摇头，“科里斯特帮据说有两百来号人，你叫我去他们大本营抢人——我不如直接带着艾丽丝闯出去，用得着偷渡？”
“那我可得提醒你。西里城在联邦南部的边境，和斯里塔亚共和国接壤——那儿可全是和科里斯特帮一样狠的毒贩和黑帮。而且为了防止来自斯里塔亚的偷渡客，你知道西里城在自己周围的铁丝网内外埋了多少颗魔力地雷么？”
克罗娜说了一大段。她从兜里掏出了那盒火柴，看一眼梅梅尔，放回去，又摸出一盒盖子上印着个红鼻子土著的R牌嚼烟。
打开盖子，克罗娜抓了一把烟叶，放在嘴唇与下牙齿之间的缝隙中品味起来。
克罗娜在等自己的答复。
梅梅尔看出来了。可她此刻正在犹豫不决中进退两难。
有件事克罗娜没错，那就是如果只靠自己，要想把艾丽丝这小家伙弄出去简直是难如登天。
沉默。
沉默中的凝重在无声中蔓延开来，梅梅尔轻轻偏头，把视线给到艾丽丝。
要不要冒这个险？
梅梅尔没有同艾丽丝有语言上的交谈，但后者却在三秒后同样将目光放到了梅梅尔的眼睛上。
对视中，她看到艾丽丝点头。
「我看你两心有灵犀，干吧。」
烦人的东西也来凑热闹，卡妃这家伙最不可信，她说不准就是等自己快死了来捞好处的。
但为了钱……
俄而，克罗娜那像被砂纸摩擦过的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把短暂的无言与思虑直直戳出一个漏风的口子。
“咱们这么多年了，梅梅尔，我知道风险太大，你救救我表弟。我不仅帮你，还再你四百，算委托费。”
“四开头不吉利，克罗娜。”
梅梅尔最终下定决心，她清了清嗓子：“给我三百，我帮你干，艾丽丝必须给我送到帝国去。”
见梅梅尔答应，克罗娜没有立刻说感谢的话，她只是拍拍梅梅尔的肩膀，眼睑低垂着，顿了两秒后才说：“凯斯是个混蛋，但梅梅尔，我就这一个亲人了，其余没有要求，只要保住他小命就好，行吗。”
梅梅尔扯了扯衣襟，叹气再叹气：“我又给自己找了件麻烦事儿，挺好。”
克罗娜捣鼓了一会儿，随后一瓶药压着一封印了火漆的信被一并推到梅梅尔跟前。
“情报都在这里面，这魔药你应该用的着。”克罗娜说：“如果还需要更多材料，随时联系我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