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生总是在做同一个梦。
她梦见白色的魔女，如同传说中的模样般。她梦见自己向祂举起剑，祂也向自己举起剑，随后是属于野兽的拼杀。没有立场，没有仇恨，只有最原始的战意。
真叫人怀念。
琉生尽力转动脑袋，从其他少女的尸体上移开视线，越过废墟间的缝隙看向天顶。一片漆黑的灵薄狱深处。
也没那么浪漫嘛。
她对下层废墟的了解仅限于小说。
据某位魔法少女作家所写，灵薄狱下层沉淀着人类从古至今的全部梦想，纯粹、美好，闪闪发光。冠以“梦想博物馆”之名的世外天堂。
除了确实有建筑物这点之外，现实与小说上没有半分相似。这里黑得要命，机械与植物纠缠环绕，天上也不会有所谓“灵魂光点汇成的地下星河”。
她在实验室出生，一直想找机会看看货真价实的星星。
好困，身子好冷，身子下面的血水更冷。
属于最新一代魔法少女的躯体，允许她即使被腰斩也依然能保留数小时的生命，等待救援。或者发挥余热。拥有同期中最强的能力，让她即使闭眼也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绪流动。
但现在，这具该死的身子只能让她看着其他人一个接一个咽气，被灵薄的生物分食。能力强行通感，接受着每一个人死前的绝望。
葬身于灵薄狱下层的现实生物无法返生。灵魂已死，他们将成为这个彼岸世界的一部分。
真是连累你们，明明只有我去死就好了。
窒息的寂静。下层总是在刮风，穿过废墟、撕咬皮肤，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果然还是……不想死。
好困，要睡着了。
朦胧中，白魔女再次现身。缄默庄严的纯白色身影穿越废墟，来到身边，衣袂在无声的狂风里飘扬，高举由慈悲与哀恸铸造的雾之巨剑。
怎么是你啊。
对不住，这次没力气陪你玩了。就这样送走我吧。
要是能把她们的尸首带回基地就更好了……
“喂……”琉生用尽全力打开嘴，把空气压出喉咙。舌头已经动不了了。“拜托……替我……？”
白色影子迟疑片刻。剑刃落下，砸进身旁的地面。由铁器敲击、锻打、火药爆炸、洪钟与击钵组成的复合巨响几乎震开一切，将灵薄的空气隔绝在外。
包括那层笼罩意识的朦胧本身。
她盯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正在看着什么。那白色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魔女，只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大叔。插在身旁的也不过是把灰色十字巨剑，锈迹斑斑。
“魔法少女……人类吗？”大叔咕哝，大胡子上下抖动。“真厉害，这样还活着。”
琉生还想开口，剧痛扼住咽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唔，你别急，我想想办法——”大叔转动脑袋，身上各种七零八落的东西叮当作响，“哈，在那。”
他晃悠着身子离开，又抱着琉生的下半身回来，放在她身下，对齐脊椎。他的面孔看起来像亚洲人，脑门上架着副墨镜。“呃，接下来是——”
“替我——把她们带回去——！”
琉生趁大叔弯着腰，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借着倒下的自身重量把他拉一个趔趄，倒在她身上。面对面。血水上涌，暖而腥甜的热流倒灌入呼吸道内，
她要死了。
“嚯？”
意外地，大叔咧开牙，露出残忍的欣赏、与黑色幽默般的同情。
“真不错，就该这样才行。”他毫不顾忌地靠得更近，几乎和琉生鼻尖相触，尘埃味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怎么融合吧？”
融合……这家伙是个疯子。
琉生能感觉到自己也在笑。
她张口，把血咳到大叔的脸上。大叔伸舌头舔了一口。
契约成立。
“数到三，别错过了。
“一，二……三。”
“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