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劣魔——魔鬼玛门的爪牙——现在开始审判——永远地滚回你的九狱!!”
卡特琳娜惊醒,睁开眼,面前站着七位身披白斗篷的“人”——说是人绝对不准确——它们金色眼瞳,背后白翼,颅后浮着光轮。
额……那是我吗?我是谁,我好像是人类——
哦,对,我是林骁,我是卡特琳娜·德·帕齐。我现在应该还在维洛伦萨城。
卡特琳娜回想着最后的情形——贝内托特身后有一位奇怪的青年男人,他似乎同样有什么“能力”——让贝内托特挥下的锤停在半空,接着倒了下去。
但自己还是死了,并且化为劣魔了吗?
“劣魔——你装作人类欺骗我——我终于知道,自从你利用了那两个守卫的贪婪,就开始‘堕落’,即便有些悔过之意,也在不断变得更加邪恶——我真应该早些看清你的,你和魔鬼玛门同样邪恶!”左数的第四位,天使长拉斐尔,举着手中长杆,对着卡特琳娜。
哦,那倒是。只是我的记忆就截止在两个守卫的死,是我记忆残缺了吗?卡特琳娜想着,是想要让自己的父亲摆脱绝症,不过为魔鬼而行动,最终还是变成了这样吗?
不过奇怪的是——这位天使长拉斐尔有点眼熟——为什么呢?
卡特琳娜回想片刻,有了答案。
虽然很难描述——但“灵魂的形状”,和生前最后看到的贝内托特身后的那个男人,无比相似。
“所以,请开始审判吧,天使长。”卡特琳娜放弃抵抗,主动回到正题。
卡特琳娜,或者是林骁,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好像变成了“怪人”——现在的林骁,常常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作恶”。奇怪的是——自从父亲生病后,自己的道德观就变得异常模糊。而与魔鬼签下契约,来到这里。
更准确地来说,是在父亲生病,而自己见到魔鬼玛门后。
令人毛骨悚然——难道自己心底里不认同父亲的高道德感,因此被魔鬼的话语挑拨?
难道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善恶辨别很清晰,但自己的道德感却无比淡薄的生物?或许天使长拉斐尔或许说得没错。
其余六位天使长怒目切齿,而天使长拉斐尔浑身颤抖,“啪”一声杖摔在地上,眼泪流下。他在痛恨自己没有看清面前卡特琳娜的本质——而最终孕育了恶果。
地面忽然被打开,七位天使长飞起,卡特琳娜落了下去。
坠落——坠落——
惊醒。
卡特琳娜的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原来是梦!?感觉无比真实!她想要回想自己梦到了什么,却一团模糊,完全想不起来。
好吧,她看向四周,这是哪里?她尽力回想着卡特琳娜的记忆——这里和她的记忆中维洛伦萨城的建筑相仿。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铺着白色亚麻床单。身旁修女来来往往。
这里好像是医院——周围也有病床,并且这一片都是外伤,有的修女正在为伤者涂药。
看到没人关注这边,卡特琳娜用手撑着床,坐了起来,接着准备下床。真奇怪——一方面,为什么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恢复,过了多久?而且,另一方面,虽然这么说有些“妄自尊大”——但帕泽家族的女性,为什么不是私人医生救治,而是来到医院?
她站起,发现没有修女过来。于是她决定看看四周。
第一位伤者看起来很眼熟——但很奇怪的是自己完全想不起来,像是记忆被封上了一样。她观察着伤者的伤势,腹部有一处贯穿伤,看起来很血腥,如果自己还完全是“卡特琳娜”,这时大概会尖叫不止,而且他的右侧太阳穴有着很可怕的伤。
总感觉好熟悉——是什么?——是什么呢!?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但直觉却在告诉自己“一定知道这是什么”。
卡特琳娜有些头疼,她不再看这位入睡的伤者,转身去看身后的一位伤者。两位伤者似乎年龄相仿,这位腹部同样有着贯穿伤,而心脏部位似乎有一块更大的伤痕,被盖着,卡特琳娜看不清。
好吧,这位同样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卡特琳娜更加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回身,想要回到自己的“病床”。
一瞬间,全部修女腹部凭空出现一柄刺剑,喷血,接着她们都化为灰烬而飞散。身后两声巨响,卡特琳娜大惊,回头,那两位“入睡”的“伤者”,正趴在地上——准确来说,不是“爬在地上”,而是刺剑从身后贯穿腹部,穿至身前的剑尖撑在地上,把“伤者”抬离地面,接着“伤者”在用四肢缓慢地爬向卡特琳娜。
“啊……”卡特琳娜腹部也开始疼痛,她一边将目光瞥向身后,避开修女们化成的灰烬,一边缓缓后退,远离爬向自己的两个“伤者”。
这两位伤者好熟悉——到底是谁!?
卡特琳娜尽力回想,一无所获。
“啊……为什么我要承受这种苦难!?”卡特琳娜继续缓缓后退。突然撞上了什么,踉跄,接着回身。
是自己。
但又不是自己,是“林骁”,并且是“年轻时的林骁”。
“林骁”怒目而视,“难道你仍然认为,是你在经受苦难吗!?”
卡特琳娜有些不满,“难道不(是)——”脑海中突然涌出无数片段,关于自己与魔鬼的契约,关于自己挑拨两位守卫的贪婪,让他们死亡——
她回身,忽然理解了现状。
两位“伤者”,马尔科和内里,正在向自己爬来。
“年轻时的林骁”在身后继续说下去——“你的下一句话——该不会是——‘这一切都是为了父亲’吧!?未来的我?”
卡特琳娜瞪大双眼,张开嘴,没有说出第一个音节。的确,她“的确”想说这一句话。怎么回事?
“你该不会认为其他人都很愚蠢吧——嗯?”身后年轻时的自己似乎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却在逐渐减小,“你真的认为,你的父亲得了绝症,‘你想要去拯救他’,因此你无比善良,即便作恶也无所谓,是吗!?”
卡特琳娜心中有些惊慌,某些“刻意不去思考”的东西,开始浮现在脑中,马尔科和内里的速度越来越快。
“你好好回忆——你的父亲得病——是在什么时候!?是什么病!!?”
卡特琳娜面无血色。
“你一定记着——当你遇到‘魔鬼’时,想过,世界上是否有其他的‘奇迹’——然而一番追寻后,你最后还是和‘魔鬼’签下契约!为什么——是你 自己选择了最短视、最极端的那条!为什么!?”
卡特琳娜无比慌乱,马尔科和内里站起,拔出腹部刺剑,向卡特琳娜冲来,她想要后退,却被“年轻时的林骁”拽住——
“请醒来吧,未来的我!!”
刺剑挥出,刺穿卡特琳娜脖颈,颈动脉的鲜血喷出。
坠落——坠落——
再度惊醒。睁开双眼。
仍然是梦,这次的梦即使在醒来后,仍然无比清晰。
原来如此。
是随着自己的成长,自己的心智反而愈加“腐化”了吗?还是因为长期接触魔鬼,心智被“污染”了呢?
很可能两者都有。
卡特琳娜看向四周,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她从床上起身,
为了自己的父亲而牺牲更多的人——如果父亲知道,自己已经“背负”两条命债,并且未来还会有更多,大概会愤怒到自尽——自己是时候“醒来”了。
“终于醒来了吗?”
谁!?卡特琳娜猛然起身,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金发男子,是倒下前看到的贝内托特身后赶来的人。
太阳穴剧痛,卡特琳娜被冲散的记忆在慢慢恢复,太好了。
面前的人是原先的“卡特琳娜”的好友,加西亚诺·加韦雷。而且双方似乎暗有情愫。年轻人的恋爱真是好呀。
可惜呀,我并不是卡特琳娜,现在的“卡特琳娜”有些遗憾地想到,不过如果我并不是卡特琳娜的话,要做什么呢?
那么在这里时,至少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同时找到回去的方法。
“卡特琳娜”因为忽然变轻松,有些想笑。她回过神,坐了起来,想向加西亚诺打招呼,肩部突然一阵剧痛。
啊——伤口还没好?
看向前方,加西亚诺身体突然崩解,血液汩汩流出,一部分流在卡特琳娜身上。
什么!?还是梦吗!!?卡特琳娜看向自己的身体,腹部的贯穿伤还在,不断流血,加西亚诺流在她身上流入腹部的伤口,紧接着流血开始减慢,伤口慢慢凝固。
太好了——虽然是奇怪的梦——
灼热感从身体内传来,呼吸困难,沸腾一般的痛感,如同岩浆从腹部的静脉灌入,慢慢从静脉血管回流到心脏。如同钢水溶于血中一滴一滴滴入心脏。
滚烫的血液从动脉流出,分支到每个毛细血管,皮肤蒸起细微白雾,紧接着,开始燃烧——卡特琳娜看着火焰刹那间燃尽自己——接着整个房间被燃尽。
坠落——坠落——
终于惊醒。
一身冷汗。卡特琳娜从床上爬起。她看向腹部的伤口——已经几乎愈合,但止血法比较奇怪,留下了稍有些可怕的疤痕。
试着动了下双臂,运动有些困难,但也恢复得不错。
阳光从窗外洒入房间,上午的阳光很暖。
是终于从无止境的梦回到了这个世界吗?还要再验证一下。卡特琳娜想着。不过——真正累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自己不会再是“魔鬼的爪牙”了,精神上如同解放。
卡特琳娜轻松地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她的左手小指处的异样——
魔鬼玛门曾赠送林骁三滴血液,作为“占卜道具”,储存在他灵魂小指处。
其中一滴,已经成功在她失去意识时,刺破卡特琳娜灵魂的小指——从那里种入灵魂,扎根,准备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