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最后一次“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
醒来之后,左手指尖和大脑一直在隐隐作痛,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样,看来不再是“梦”。身体的恢复还算快——神奇的是——腹部的贯穿伤竟然完全恢复,只留下小小的疤痕。
有些奇怪——二重梦是怎么回事?而且——似乎还有一重更早的梦。
以及,最后一个梦,究竟是何意思?卡特琳娜坐在床上,慢慢思考,难道现实中,是“卡特琳娜”的那位“加西亚诺”,同样拥有某种“超凡能力”,而他借助那种能力,用他的血止住了我的血?
那么他又是如何做到“停止那位刺客挥下的战锤”呢……嗯……
又开始思考一些没用的东西了,真不算是好习惯——卡特琳娜揉揉太阳穴,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自己又有什么必要去探究加西亚诺的能力呢?
嗯……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尽力寻找回到原世界的方法吗?
的确应该这样做。否则——自己就变成了一个想要为父亲治病,远走他乡后改邪归正,却不选择回去的“跳梁小丑”。
更何况——父亲更本不存在“重病缠身”。
奇怪,大概率是魔鬼的影响——一定要小心。如果有机会,必须再检查一下魔鬼给予的三滴占卜用的血液。
不过,虽然两边的时间不是等价的——魔鬼玛门的契约上很明确,“这边”无论过去多久,“那边”都是恒定的“时间过去了三个月”。
前提是可以回去。
在那之前呢?
卡特琳娜从柜中拿出一张纸,拿起羽毛笔,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分条写下。
第一,找到内里和马尔科的家人,安置他们——即便这样做不能改变死亡——但至少不应只停留在抱有歉意。
第二,要找到“是谁派出了这位刺客”。那有可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本的势力,必须查清。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受到自己牵连的那两位。
第三,虽然不知道魔鬼玛门为什么要搜集三件“天界玻璃碎片”,但至少要知道一些信息——它们在哪、它们有何用途,避免落到魔鬼玛门手里。不能让更多人受害。
第四,此外,到底还是否还要作为“帕泽”家族的一员而行动?
卡特琳娜写到第三点,开始整理破碎的属于“卡特琳娜”的记忆——
“卡特琳娜”这个少女,出生在“维洛伦萨”,也即“紫百合之城”。
而她似乎是帕泽家族名义家主“雅各·德·帕泽”唯一后代,还是老来得女。倒是奇怪——他的弟弟“罗比尼奥·德·帕泽”,算上与情妇的私生子私生女,大概有——九个孩子!!
实在是意外,真是不符合对这个“地区”与“时代”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林骁的记忆被清除掉一部分,导致的常识缺失?还是之前的“我”知道这也会很惊讶?
“罗比尼奥·德·帕泽”有九个孩子,其中三个儿子,六个女儿,其中一位儿子,“弗朗哥·德·帕泽”是现在帕泽家族的实际掌权,正领导着帕泽家族在“紫百合之城”和“九丘之城”的崛起。
听起来和“卡特琳娜”没什么关系——是这样吗?
完全不是。
按照“卡特琳娜”所学习的历史,百年前,“紫百合之城”还是寡头政治,而如今已经是“梅蒂科”家族领导二百余贵族。
这种情况下——仍然如此不安分的“帕泽”们——按照“林骁”所积累的经验——他们是想要推倒“梅蒂科”而上位吗?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堂兄”,实际掌权者,“弗朗哥·德·帕泽”,加上自己的父亲,“雅各·德·帕泽”,大概有反意。
真是奇怪啊——想到这里,卡特琳娜轻声叹了口气。自己的另一位“堂兄”,同样也是叔父“罗比尼奥·德·帕泽”的儿子,“古格列摩·德·帕泽”,不但是“梅蒂科”掌权者“戈文佐·德·梅蒂科”的童年好友,还在十几年前与“胡琳·德·梅蒂科”联姻。
卡特莉娜手掌撑脸,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看起来都很快,却不会相撞。
“帕泽”们是在想什么呢?
灵魂刚刚在“卡特琳娜”身上觉醒时,还以为这位“卡特琳娜”的订婚(现在因为受伤而推迟,在此期间正好可以整理记忆,思考很多事情,不是吗?)是与那位加西亚诺的政治婚姻,而恰巧“情投意合”。但用“林骁”的经验思考一番,似乎不完全是——
卡特琳娜翻找着自己的“记忆”,天真的“卡特琳娜”似乎一无所知,但想明白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一,订婚仪式的“规模”应该不会很小——因为双方——至少“自己”算是名义上“家主”的女儿;以及加西亚诺,似乎是教皇的私生子,乌尔比诺公爵的养子。
这意味着,虽然暗流涌动,但“帕泽”的很多盟友,包括教皇和乌尔比诺公爵,在明面上,不被“紫百合之城”维洛伦萨所欢迎。借此契机——他们也能来到这个城市。
第二,“帕泽”们似乎要开始行动了——但他们,至少自己的父亲,“雅各·德·帕泽”没有绝对的胜算——因此他似乎想借出嫁,保护天真的“卡特琳娜”,让她离开“帕泽”,远离纷争的漩涡。这样即使“帕泽”们在“紫百合之城”失败,她也至少会有一点点庇护。
巧合的是,这两位本就自幼相识,暗有情愫,订婚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卡特琳娜又注意到了什么,在纸上写下,“附:需要注意,在他们前尤其需要精细地模仿‘卡特琳娜’言行,避免节外生枝——父亲‘雅各’——‘加西亚诺’——”
卡特琳娜边回想“卡特琳娜”的记忆,边续写着需要注意的名单,“砰——”
是谁!!?
卡特琳娜将鹅毛笔搁置一旁,打开柜门,把写好的东西扔进去,再合上柜门,站起,走至房门前,打开横栓,拉开木门。门外是一位中年女仆,“卡特琳娜”很熟悉她的名字,但自己现在似乎想不起来。
“有什么事情吗?”卡特琳娜模仿“卡特琳娜”,尽量亲切地问道。
“我的小主人,加西亚诺阁下来探望你了。”门外的女仆和“卡特琳娜”很亲近,她是家庭教师或者奶妈吗?
“嗯,我明白了,请他来这里吧。”
“我的小女主人啊——”门外女仆似乎有些惊讶,“是因为加西亚诺阁下用不知何种奇术救下了你吗?”
什么?是哪一步“礼仪”出错了吗!?果然不能完全按照“习惯”。卡特琳娜飞快翻找着“卡特琳娜”的记忆。
“我的小姐,仍然是建议,还是要像往常一样去会客厅侧房见他呀!”
看来是被记忆里“加西亚诺在‘卡特琳娜’房间”的那些片段误导了。该怎么说呢......他们年轻真好?
卡特琳娜想要叹口气,又忍住,走出门,微微向门外女仆行礼。女仆见状,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一边带着卡特琳娜下楼,一边说,“对了,我的小主人,如果你的身体已经没问题了——订婚仪式虽然可以推迟,”女仆眼神掠过卡特琳娜,“但这其实可不仅仅是小主人你的订婚,并不能推迟太久。”
幸好已经提前整理过相关记忆,卡特琳娜微微点头。“身体的确恢复得不错。”女仆的相关记忆也终于翻找出来,贝雅特丽,高级女仆,兼自己和加西亚诺的家庭教师,看起来温柔和善,似乎是某位盟友贵族的旁支。
“那么——再延迟两天——后天,可以吗,我的小主人?”
“没问题,贝雅特丽。”
谈话间,已经来到会客厅。贝雅特丽带着卡特琳娜来到会客厅侧室,又将加西亚诺带了进来。
应该致以何种礼仪?虽然已经提前从记忆里翻了出来,但要实际实施,真的“像”吗?
稍带着些不安,卡特琳娜抬头,却看到加西亚诺空洞无神的眼睛。
奇怪,难道是礼仪吗?而且竟然让这个人打击这么大!?
“贝雅特丽……可以出去一段时间吗?有些话要谈。”加西亚诺低声说。
“没问题,二位。那我暂时离开。”说完,贝雅特丽就退了出去。
一时沉寂。
“亚诺——怎么了吗?”卡特琳娜伸出手,模仿着记忆中“卡特琳娜”畏畏缩缩的说话方式与昵称“亚诺”。
仍然沉寂。
卡特琳娜稍有些慌——奇怪——按照记忆,加西亚诺真的很奇怪——!
是担心自己的伤吗?不太像——反而更像是经历某种打击而“绝望”,甚至是“重燃起的希望的彻底破灭”,才有这种空洞的眼神。
“亚诺,你——”
加西亚诺抬头,他哭了。他的眼泪失控地涌出,顺着脸颊疯狂地往下淌。
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算礼节出错,也不可能直接怀疑自己的身份吧?那么,算上林骁的记忆,也没见过有男人如此悲痛,简直像是“丧妻”。卡特琳娜难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于是伸出手拍了拍加西亚诺的背(常用礼节)。
“你——你——你是谁——?”加西亚诺的瞳中映着的,是卡特琳娜与林骁的灵魂。他的话带着颤抖的哽咽,“琳娜呢——她——她会回来吗?”
“卡特琳娜”,如同被雷击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