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上加伤」其一

作者:春青萧楚楠 更新时间:2025/5/4 17:06:08 字数:2696

加西亚诺·德拉·加韦雷。

他是教皇西斯杜四世在成为教皇前,与“紫百合之城”维洛伦萨的一个妓女的私生子。

他从未见过生父——在他出生的同一年,他的父亲当选教皇,去往“九丘之城”。他的母亲乐贝纳得到不少钱财,但几年便挥霍一空,此后母亲回归本业,加西亚诺的生活也变得困顿起来。

幸运的是,加西亚诺发育得很快。

五六岁时,起初,他想要去做学徒,但总是被拒,被骂作“罪恶之子”。他不仅是私生子,还是妓女的孩子。他回到原先的街道,坐在一块石板上,看着天空中的鸟儿。

他是受着祝福而出生的——有着稳定在半径18维洛伦萨臂长范围的真实视觉——能用眼观察灵魂,“捕捉”灵魂的状态。这让他想过去卖艺,乃至偷窃和犯罪,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圣灵的祝福不应该用于做出这种事。加西亚诺仍然坚持着底线。

现在他正在去往一家修道院学校的路上。几乎所有修道院学校都拒绝接受他,但这次,一位老年教士却意外地接纳了他。圣玛丽亚努瓦修道院也是医院——教士说目前他只需要简单照顾病人——虽然也只能做到这些。但修道院会像对其他收养的孤儿一样,提供基础教育和医护知识,让他们以后在这里工作。

真是意外之喜。

几天后,在母亲的那个街道,有传言说,同街道的一位孤儿小男孩也被那位教士收留。起初流浪儿以为是人生转机,每天干劲十足,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后来却被那位教士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羞愤之下跳入阿尔娜河自杀。

是真的吗?

加西亚诺开始不安。

教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如果是真的——加西亚诺觉得这个传言令人反胃,生理意义。他一边在清水前处理着医疗工具,一边用余光观察着教士的动向。

一如既往,那个教士拿着一张手绘图,站在一张大桌前,对着一桌孩子讲着伤口的处理,娓娓道来。

果然传言只是传言吗?

角落有一个孩子不安地提问,教士停下,笑了笑,轻拍那个孩子的背缓解他的紧张,把绘图纸放在孩子身前的桌角,弯下腰,在纸上圈点。

确实是自己听了些不好的传言——看来之后还需要向教士致以歉意了,用那样的眼光审视他。毕竟,一位教士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行为?大概是那个男孩被收养而离开了。

教士讲完后,加西亚诺也把医疗工具全部清洗好。他看到教士离开,飞快地把那些器械全摆在台子上,快步赶上教士,侧过头看到附近已经没人,“请您等一下。”

“有什么事情吗,加西亚诺?”

加西亚诺有些羞愧,满脸通红,把话从喉咙里挤出来“教士,真是对不起——我来忏悔我刚刚的罪孽——我有了渎神的想法——!”

教士做出严肃表情,蹲下,“加西亚诺,这可不是好的修道院生活的开端。你一定要详细说出始末,这样才能让罪孽得到忏悔。”

“嗯,我知道!前几天我听到不好的传言——说迈尔卡离开修道院,是因为你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他离开的——因此才有了对教士的不敬。现在忏悔会晚吗?”

加西亚诺没有抬头。教士现在是什么表情?是因为被误解而生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大方地宽恕?

“嗯……我明白了。现在忏悔已经晚了,加西亚诺。”

加西亚诺惊而抬头,教士不是为他自己愤怒,也不是微笑,竟然是——严肃且哀伤——仿佛是因为学生误入歧途,犯下足以堕入地狱大错而哀伤。

“我会因此堕入地狱吗……我还能忏悔吗……?”加西亚诺低下头,颤抖着问。

“不会的。你今晚必须到庭院里,为自己祈祷一晚。这样,或许罪行才能得到宽恕。”教士的声音好像很哀伤而沉重。

原来如此——还有宽恕的机会——!!加西亚诺欣喜无比。整整一天无比煎熬,因为分神还犯了不少小错误。

夜晚照常来临。

月亮悬在高空,已经是后半夜,加西亚诺在庭院里有些打盹。

不好!不能打盹,不能疏忽!!虽然其他人一定都睡着了——但自己还需要祈祷!!!

他强打精神,忽然见教士正站在自己右边。教士真是位大善人。

因此,回过神时,教士已经倒在地上,深及动脉的伤口,左胸一处,脖颈两处。

教士喷出的血变成血雾。

加西亚诺摸着自己剧痛的右手食指指尖,仍在为刚刚发生之事、自己所做之事震惊。

传言是真的。教士的确那样做了——加西亚诺后退几步,那瞬间,忽然灵魂如被某种“锁链”之物禁锢,在其挤压下碎裂,重组,全身血液开始涌动,加快,加快,加快,直到大脑眩晕,自己几乎顷刻间晕倒在地。

教士继续上前,加西亚诺无意识间伸出右手,右手的食指指尖刚刚被地上的石板边划破。教士继续上前一步,加西亚诺血液飞速奔涌,更快,更快,直到一滴血液从指尖伤口“击出”,如同火门枪射出的子弹般,击穿教士心脏。

“「血上加伤」——!!!”

教士踉跄,身体向后倾倒,第二滴、第三滴“火门枪的子弹”般的血滴,从加西亚诺食指尖的伤口连续打出,击中教士脖颈,血液喷出。

微弱的月光照着加西亚诺,云层慢慢移来,阴影投下,加西亚诺看着教士死去。

原来如此,是自己对信仰太天真了吗?

不对,不是这样。信仰没有错,错的是“已经杀人的自己”以及“已经有罪的教士”。

但那几位受害者孤儿呢——他们还可以得到帮助吗?他们有多少人还活着?

加西亚诺盯着教士的尸体——虽然教士的灵魂在慢慢黯淡,但必须将这种“已经有罪的灵魂”的特征刻入脑海。

“加西亚诺——”

然后,接下来先去忏悔,接着去认罪吗?

还是直接去认罪呢?

“加西亚诺——!”

是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加西亚诺回头,是修道院的“大姐头”阿涅丝。

她看到了?她知道多少!?

加西亚诺后跳,警戒地看着阿涅丝。她是个不那么善良,但重视“义气”的人。怎么办——阿涅丝本来不应该被卷进来的——!!

“你看到了……多少?”加西亚诺小声问道。

“全部。”阿涅丝冷静地回答。

“请你——”

“不,我必须谢谢你,加西亚诺。”阿涅丝苦笑。

意料之外。加西亚诺有些惊讶,还是等着她说下去。

“跳河的迈尔卡,是我的双胞胎弟弟。”阿涅丝的情感有些激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要做什么——但偏偏我是个为了义气去‘犯小罪’,却不敢‘犯大罪’的人。”

阿涅丝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正巧——我的性格不适合在这种地方——和我一起加入这里的‘黑帮’吧,加西亚诺。”

“黑帮,指我吗?”

“至少,在那几位逝去的灵魂眼里——在我眼里——你是位‘英雄’。你不应该就此去死。”

加西亚诺有些愤慨,转而释然,“嗯。”

然而,加西亚诺并没有彻底走上“紫百合之城”的“黑帮”的路。

两年后,雇佣军“黑隼军”的首领,乌尔维诺领主,韦代里科·达·蒙特费罗,被教皇提拔并授予公爵头衔,成为“乌尔维诺公爵”。

一个月后,他找到了“紫百合之城”的加西亚诺,教皇的私生子,收养其作为养子,既培育未来在“黑隼军”中辅佐即将出生的幼子的人(这是他在妻子生下八位女儿后的第一位儿子,虽然也有私生子),又巩固了与教皇的联结。

此时,加西亚诺骑在马上,有些颠簸,对未来不安而期待——

被收养已过去一年,一直在养父的领地,乌尔维诺。而现在,他正在赶路中——加西亚诺“第一次”来到“紫百合之城”维洛伦萨,并暂时居住于此。

久违了,维洛伦萨。

母亲乐贝纳还好吗?她还在做那种职业吗?

阿涅丝还在这个城市吗?她怎么样了?

不安,疑惑。城墙在眼中越来越近,不安感却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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